吾身即道

秋风萧瑟，万物肃杀。

一个身着单衣，脚穿草鞋的少年，哪怕背着一大捆比自己都要高的柴火，在阵阵凉风中也不免打了个冷颤。

“再过几天，就能把过冬的柴火准备好了。也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把我过冬的衣服准备好。”少年一想到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爷爷，心里难免泛起了嘀咕。

少年名叫落尘，父母早就在不知道哪场兽潮中身亡了。爷爷也不是亲爷爷，不过是个早就该死于兽潮却侥幸活下来的老兵油子罢了。

一个无父无母，一个孤寡老人，在这个帝国边境的小村子里，两人相依为命。

村子唤作红叶村，坐落于大夏帝国与天陨山脉的接壤地段，每逢秋天，便可欣赏到天陨山脉的千里红叶，故此得名。

由于濒临天陨山脉，想要进山寻宝的猎人们通常都会把红叶村当做最后的歇脚地。因此红叶村哪怕经常受到妖兽袭击，人气也相当旺盛。

落尘和爷爷陈寒平日里就去山里寻些山货到村子里的集市贩卖，以此谋生。

“落尘！又到哪里偷懒去了？砍捆柴砍了一天的光景。”刚到村口，一个老头对着落尘喊道。

老头一头灰白色的短发，三道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爪痕贯穿整张脸，嘴里叼着的骨质烟斗，忽明忽暗，将整张脸映得颇为可怖。

落尘闻言，连忙奔向老头，一边跑一边喊道：“爷爷，你不知道，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而后，一把抱住了老头，给了他一个抱摔。

陈寒对此似乎早有防备，单手撑地，一记回旋踢一脚将落尘踢出三米开外。

“别给我整这套，快说又去哪摸鱼了。”

“死老头，难怪没人爱。”落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随即从柴堆里掏出一块金色石头。

“尖金石！”陈寒看到石头，丑陋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喜色。随即一个闪身，从落尘手里夺走了石头。

“成色不错，拿到集市里卖，这个冬天能吃上肉了。”陈寒拿着石头不停地把玩着。

落尘不满道：“这是我砍柴发现的，这次怎么也得六四分。”

“小孩子要那么多钱干嘛，没有我拿去卖，这块破石头你能熬汤喝？”陈寒随即拿起烟斗在落尘头上狠狠敲了下去。

落尘见烟斗袭来，赶忙下蹲想躲过烟斗。却不想那烟斗像会分身术一般，一下子幻化出四五道残影，接二连三地砸在了落尘的天灵盖上。砸得落尘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平时不用功，遇事就稀松。”陈寒叼起烟斗，吐了个烟圈，得意道。

“教你的罗烟步不好好练，你以为我是靠什么在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

陈寒虽是老兵，这罗烟步却不是军中的功夫，乃是家传的武功。就在落尘叫他爷爷的第二天，陈寒就将这门功夫倾囊相授。

可惜落尘资质平平，又喜欢偷懒，几年过去罗烟步才堪堪入门。

落尘再次起身，拍拍屁股，似乎对被打翻在地这件事习以为常了。

“老头，就想着吃肉。我过冬的衣服准备好了没有？”

天陨山的冬天不比其他地方，冻风一过，寻常衣物任凭你穿得再厚，都会被冻成一根冰棍。

需得三阶以上妖兽的毛皮，加以专门的炼器师刻上御寒的符文才能抵御寒风。

落尘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每年过冬的衣服都得重新采购，因此开销甚大。

“买了买了，衣服越穿越贵，你给我的钱还不够嘞。这次尖金石的这份就抵了好了。”陈寒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

其实落尘交给他买衣服的钱还多了两成，全部被他喝老酒喝掉了。“反正是我孙子，他的就是我的。”陈寒满不在乎地想。

落尘不知道陈寒肚子里的弯弯绕绕，一听到有新衣服穿了，小孩子心性难免暴露出来，三步并两步向家里跑去。

陈寒见状，把地上的柴火背在身后，往家的方向踱步回去。

落尘的家其实是一间小瓦房，瓦房的四周围了一个院子。院子东边有口水井，西边堆着过冬的柴火，中间有一大块空地是平时和爷爷练功的地方。

落尘冲进家门，看到桌子上叠着一套浅绿色的衣服，上面隐约分布着一些金色的符文。地上放着一双黑色的短靴，一丝丝暖气从靴子里散发出来。

“果然是高级货！”落尘迫不及待地穿上衣服和靴子，刚刚冷飕飕的感觉一扫而空。浑身上下被热气包裹着，身上的气血也不禁加快了流动。

“怎么样？这可是四阶青冥狼皮做的衣服还有五阶黑尾狐皮做的靴子。我又请了杨大师加持的符文，可是费了我一番功夫。”陈寒虽然是慢慢走，速度却不下去落尘。

对于落尘这个便宜孙子，老人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虽然平时和落尘一家人明算账，真的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却也一点都不含糊。

“有了这身衣服，今年冬天我也可以进山了。”落尘心情大好。

往年冬天大雪封山，没有出色御寒衣物的人连山脚都上不去，落尘就在此列。

“不行！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冬天进山。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陈寒厉色道。

天陨山脉作为天元大陆最大的山脉，冬天自然有冬天的宝物。因此哪怕冬天妖兽饥肠辘辘，凶性大盛，也有不少的寻宝猎人仗着自身实力高超，进山寻宝。

“我都搬山诀三重了，加上这身衣服，足够自保了。”落尘觉得爷爷有些小题大做。

搬山诀是大夏军队的炼体功法，共计九重。前五重广为在民间流传，并不保密。后四重必须参军才能用军功换取，算是大夏军方的征兵政策之一。

“就你半桶水晃荡。我当年搬山诀七重还身着百夫长甲胄，还不是被那只猫妖一爪破防。要不是有罗烟步，我早就跟我的兄弟一起殉国了。”说到此处，陈寒深深吸了一口烟斗，三十多年前往事好像就发生在眼前。

“知道了，知道了。又要讲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然后不就是你因祸得福，成为炼气境高手的事么。我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落尘不耐烦道。

“炼气境也不是你能达到的。就凭你这资质还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搬山诀五重也就到头了。过几年早点成亲，生个大胖小子给我抱一下，我也死而无憾了。”陈寒看着落尘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钢。

天元大陆修炼流派众多，最为常见的便是修士与武者。

修士天生具有灵根，能够吸纳天地灵气修行，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手段，传说修炼有成，有飞天遁地，移山填海之能。

武者通常没有灵根或者灵根驳杂，无法有效地运用天地灵气，只能选择打熬筋骨。但是打熬肉身又往往需要巨量的资源，除了一些世家子弟，大多数武者通常都会参军，用军功换取修炼的资源。

落尘在八岁去做灵根测试时便已发现他不具灵根。陈寒便将搬山诀传授给他，让他走上了武者这一脉。

奈何落尘天赋确实一般，纵使有陈寒手把手教导，又辅以山中一些名贵药草修炼。五年时光，落尘堪堪将搬山诀修炼到第三重。如此水准，遇到一般野兽倒是无碍，如若碰上开了灵智的妖兽怕是凶多吉少。

偏偏落尘对于进山寻宝一事又颇感兴趣，觉得仗着自己这几年的修炼也能够到天陨山脉闯荡一番，为此陈寒没少操心。

“明早我去趟集市，把尖金石出手卖了，再置办一些过冬的物资。你再去山脚砍些柴火回来，切莫进山。”陈寒看着还在兴头上的墨尘，赶紧给他浇了盆冷水。

“我也要去集市！”闻言落尘连忙抗议。

红叶村的集市鱼龙混杂，杀人越货之事常有发生。买卖物资时，陈寒从来不会带上落尘。孤身一人陈寒自觉吃不了亏，若是带个拖油瓶就又是两说了。

落尘自然不知陈寒的顾虑，以为是爷爷想独吞尖金石，随即往地上一躺，耍无赖道：“不带我去，这身衣服我也不要了，冻死我好了！”

“行吧，也该让你见见世面了。”陈寒磕了磕烟斗的烟灰，“明天多看，不要说话，跟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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