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闲谈了快一个小时，却一句正事没说。

刘德高看看表提醒我们已经快五点了。

刘德厚问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说臭既然已经封住了，就按照你们家族的流程七天后下葬，我会全程主持。接着又吩咐了几件今晚要办的事情和需要准备的东西。

三人都对我表示衷心的谢意，邀请我一起吃晚饭。

我婉言谢绝，说我要回事务所拿些东西，晚点再过来帮着守夜。

他们不好强留，只是一再表示感谢。

刘德厚还说，以后在长沙有任何问题只要他能帮上忙的请直接来找他。

他说这句话那种轻松而坚定的语气，让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电视新闻画面，就是最近看到的，时间太久也许根本记不住。

我问：“您是长沙公安局刘局长吧？”

刘德厚笑笑说：“李师傅好眼力。鄙人正是。”

与他们暂时告了别，刘德厚派一辆车送我，我的车来的时候停在医院了。

上车后我马上给燕子打电话，问他陈瞎子情况怎么样了？

燕子说陈师傅还没醒，医生过来看过几次，都说目前来看无大碍。

我跟燕子说我马上来医院，然后就挂了。我又打电话告诉爷爷这边的情况以及计划，他现在是我的心理支柱。

爷爷说成了就好，鼓励了我几句，你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路要自己走，本事都是摔打出来的。

和爷爷通完电话，我看着窗外的黄昏，有种虚幻的错觉，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真实。

一年多前我还在南方宽大明亮的办公室里看着各种复杂的投资曲线；一年之前回老家爷爷告诉了我家族的秘密，然后被逼着学了点东西；之后又来到长沙开了这家风水事务所。我也一直把风水当成传统生意来做。

今天我似乎接触到了真正意义上玄学的边缘。人生际遇真是变幻无常，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转眼就到了医院，我上楼来到陈瞎子的病房。

燕子正坐在床边玩手机，见我来起立跟我打招呼。

我看了看陈瞎子，脸色好了一些，没有开始那么发青。突然陈瞎子的嘴巴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快的语音，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以为陈瞎子醒了，叫了他一句，却没有反应。

燕子说陈师傅可能在说梦话，你不在的时候他已经说过好多遍了。

我问燕子知道是在说什么吗？

燕子说陈师傅说太快，听不清。不过好像是最后一个字是“gui”的发音，具体不知道是哪个字。

我思考了一下，完全摸不着边际，谁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也不去再想，只是告诉燕子今天晚上需要她照顾陈瞎子，我要去事主那边做事。我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给燕子，让他出去买些东西准备一下。

燕子走后，我坐在了燕子刚才坐的位置。

刚坐下，又听陈瞎子大声说了一声梦话。因为这次声音很大，像是在怒吼，猝不及防下把我吓了一跳。发音和我刚进来时听到的一样，但还是因为语速太快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正如燕子所说，最后一个确实是“gui”的发音。

我叫了陈瞎子几声，又轻轻的摇了摇他，看他能否醒来。然而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放弃。

陈瞎子说的到底是什么呢？他一直反复说着同一个词，难道是有什么含义？

没多久，燕子买了些洗漱用品和水果零食回来。

我交代了她几句，就匆匆下楼开车回事务所，要回去拿几件晚上用得上的法器。其实所谓法器也都是我从专用品店买来的商品，并没有什么法力，做样子给人看而已。

我在公司洗漱间胡乱冲了个澡，换了条牛仔裤和体恤，又去楼下湘菜馆简单吃了个饭，就开车赶去刘家大院。

一路上，我的脑海中不断出现陈瞎子说的那句梦话，到底他说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重复的说同一句话，就算是做梦也不可能一直做着相同梦啊。想了半天依然不明所以。

我自嘲的笑了笑，心想这陈瞎子真是个神人，说句梦话都害我想这么久。

我到刘家大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因为气味消失，大家的心情又都活跃了起来，院子里也甚为热闹，人比下午还多，灵堂里还有了长沙本地特有的丧葬“弹四郎”的表演。几乎所有人看到我都恭敬的点头跟我打招呼，因为很多人都亲眼见证了我下午做的事，就算当时没亲眼看到的，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一问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有人已经主动去通知主家的主事者，我还没走到灵堂，刘德全就迎了上来。

“大哥晚上有事回局里了，今天晚上由我招待你。大哥一再叮嘱说你守夜辛苦，明天早上他要赶过来和你一起吃早饭。”

我说不用这么客气，我能帮你们把事情顺利完成就行。

刘德全问我有什么需要做的。

我交代了几件他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然后让他陪着我到灵堂组织亲人做了个祭拜仪式。

一切忙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

我对刘德全说我现在有点累，需要一个地方小睡一会儿，你等人散了大概十一点左右再叫我。

刘德全给我安排在偏厅的一个卧房休息，床上的被褥还有阳光的味道，我确实感觉很累，头刚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间感觉有人在推我。我睁开眼，是刘德全。

我问几点了。

刘德全说已经快十二点了，看你睡的香，就晚了一点才叫你。

我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清醒一下，就跟刘德全一起到了灵堂。灵堂外的人基本都走了，只有几个本家人在灵堂里闲谈。

刘德全说今晚安排四个人跟我一起守夜。其中一个你认识，就是我的外甥阿健，今天跟我一起去医院的那个，你有任何事情吩咐他就行。

我说好。心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只是个仪式而已。

刘德全又把阿健叫过来嘱咐了几句。我也跟众人点头打过招呼，就开始我的业务。

首先按照爷爷教我的方法在不同的位置点了香烛，然后又在棺木前烧了些纸钱，念了三遍往生咒，我的事情就算做完了。

刘德全陪我坐下来聊了会儿天。他是主理内外迎宾接客等事物的，白天累的够呛，没聊几分钟就哈欠连连。

我几次催促他赶快去睡觉，他才打着哈欠去了。其他人也都陆续走了，只有我还有阿健和其他三个守夜的男子。

阿健他们邀请我一起斗地主，我说你们玩，他们就在一旁的桌子上斗起了地主。

我因为刚睡醒，不是很困，坐在空调边的椅子上想些白天的事情，后来又想到陈瞎子，等他醒来一定要逼迫他说些他以前的事情，看看他的能力到底大道什么程度。想完这些又想起了爷爷，然后又想起了太祖七公，然后阿健他们斗地主的声音就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冷风把我惊醒。

那种冷由心而起，让睡梦中而且是在大夏天的我也汗毛倒立。

我打了个哆嗦醒来抬头睁眼一看，正好看见棺木旁边站着一个有两米多高的黑影，头几乎都顶到了灵堂的顶棚。刚软下去的汗毛又一次竖了起来。

我以为是自己醒猛了眼花，用双手揉揉眼睛再看，确实有一个黑影在那里。虽然只是一个淡墨色很模糊的轮廓。

当我揉完眼睛再看它的时候，我感觉它似乎也在看我，它看我不是用眼睛，而是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我头皮一下就炸了，凉意从后脑勺一直传到脚后根。

难道见鬼了？

我赶紧环顾看阿健他们四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本想叫醒他们，但那个黑影看我的感觉，让我浑身冰凉，身体像是被瞬间冰冻住了一般。

搞清楚状况再说，说不定我一叫反而会激怒它。我心想。

我一动也没动，只是和那个黑影诡异地对视着。我的心里在快速盘算，它到底是什么？我应该怎么办？

它肯定不是人！因为在灵堂里这么明亮的灯光下它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并没有人的实体。

那么他是鬼魂？

我说过我以前是把风水当作心理咨询来做的，这一年多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

如果是鬼魂，到底是什么鬼魂，是善意还是恶意？会不会是死去的刘家老人的鬼魂？如果是他的鬼魂，那他应该不会害我，因为我下午还刚帮了他们家大忙。

我又想起以前听爷爷好像说过，一般没有经过修炼的鬼魂是迷糊的，他并分不清谁是谁，连他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该怎么办？爷爷并没有传给我碰到鬼魂该怎样去应对的方法。

正在我举棋不定，无所适从的时候，注视着我的黑影突然起了变化。从它平面一样的脸上无中生有突兀的出现一张嘴，而且越张越大，大得几乎占了它整个头的一大半，整个脸都处于一种严重变形的扭曲状态。满嘴的獠牙足有三四厘米长，张开的嘴里还出现淡淡的血红色，和它黑色的本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的恐惧一下遍布整个身体，身上的肌肉像灌了铅一样僵硬。还没等我看清楚，只见那黑影张着巨大的嘴向我扑来。

那黑影速度极快，我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黑影满是獠牙的嘴已经到了眼前。

一股腥臭味让我几乎要吐出来，那是一种血腥的味道。

我本能的拿双手往身前一档，感觉到手上传来一片阴寒。那种寒意传遍全身，如同掉进了冰窟窿，让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但是并没有感受到预想的巨大实质性的冲击力，我还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只见满是獠牙的嘴已经快触到了我的脸。我闭上眼睛，心想去你娘的，想要老子的命哪有那么容易。

使出全身的力气双手往前一推，阴寒的感觉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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