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除了绿油油的小麦，找不到一棵杂草的踪迹。史小玉又是骄傲，又是心酸。自己把庄稼侍候得好，没有杂草，明年麦子会有个好收成，可猪草也不好打了，路边坡上到处都被割得光光的，唉，勤快的人太多了，不止她一个，可大家都这么勤快，为什么还吃不饱呢？

史小玉摸摸肚子，这都四个月了，饭量一天比一天，家里男人都没有自己吃的多，肚子看起来还是平平的。婆婆都以为自己为了贪嘴在扯谎，唉！自己还是得去远点的地方找，不然空手回去又不得安宁了。

……

“妈，我回来了。”史小玉放下背兜，坐在小板凳上揉了揉自己有些酸胀的腰。

黄红看了看背兜里满满猪草满意地点点头“嗯！”看到自家儿媳妇，一脸疲惫，她一顿。“你歇会，等你男人回来就吃饭了。”

“好的，妈。”看了看外面快黑的天，不知道自家男人去忙活什么了。史小玉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

“咕咕……”一阵肠鸣声响起，史小玉赶紧朝厨房望了眼，老婆婆正闭着眼坐在灶门前，轻晃着她那双旧社会时被緾过的小脚。灶里还有一两个燃着的玉米芯冒着小火光，锅里应该煮了红苕（薯）。锅盖也盖不住那红苕那股香甜味，吃一口，又甜又饱腹，就是有些胀气，容易……，红苕有多甜，那屁味就愈那啥……煮红苕的汤也带着甜味，好喝。就是喝多了，晚上睡觉要起夜，有些冷屁股。

可有得吃就已经很好了，早几年土地没有到户时，城里来的某些知识青年为了能吃到根红苕都能……

好像是起了阵风吧，红苕的香味像是越来越浓了。史小玉咂了咂嘴巴，口水咽个不停。

“咕咕……咕咕……”小玉低头摸了摸自己不显怀的肚子，是不是你饿了？儿子，可你爸还没有回来呢。那香味更近了，一口土碗伸到了她面前，“先喝口汤顶顶吧。”

“谢谢妈。”小玉接过碗，有些烫，她吹了吹，抿了一小口，一股淡淡的甘甜味在口腔里舞动，喝到肚子里暖呼呼的。史小玉看了眼又在灶门前守着那口锅的小脚老太太，自己婆婆还是要比大多数老婆婆好。

“妈，婆娘我回来了！”人还没有到，男人有些兴奋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小脚老太太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狗蛋！”

“妈，我都快当爸了，能不能不叫我狗蛋了！”

“狗蛋怎么了？妈当初生那么多娃都没有养活，就养活了你一个，全靠狗蛋这个名字贱，你才好养活。”

史小玉在旁边插不上嘴，就又喝了口汤。

“你在吃什么？”男人看了看她手中的碗。

“没……咳咳……”史小玉一着急就有些呛了，她很难受，但还是把碗朝他递了递，好让他看清楚，自己没有吃独食，就是在喝口汤。

男人接过个碗，放在地上，拍了拍她的背。“你着什么急！谁还会少了口你吃的！”

又扶她坐下了，“妈，以后把好吃的都拿出来给小玉吃，每次给她蒸点米饭。”

“啥！这日子不过了！还每次都给蒸米饭，家里什么光景你不知道！以前地主家也不敢这么霍霍！”小脚老太太急了。这狗蛋出门一趟是不是中邪了！

“妈！”男人把自家老娘拉到一边，又到门边四处望了一下，刚刚老太太那几句引得附近人家向他家伸长脖子想再多听两句。四目相对，天色有些晚了，虽看不清彼此的脸，但听八卦被逮个现形……

“嘿嘿……狗蛋吃了没？”

“马上就吃了，天有些凉我把门掩下。母猪哥你吃了没？”

“呃，刚吃，我在门口遛遛就洗脚睡觉了。”

“哦，那你遛，我吃去了。”男人把门掩实在了，透过门缝看到对门那人似传说中的顺风耳一样都恨不得把耳朵拉长给贴到自家门上来，他站了一会，实在没听到什么动静，才转身进了自家的门。

这个母猪哥回到自家的院子，朝婆娘喊，“水烧好了没！”

“好了，马上就打过来。”婆娘应道。

母猪哥满意地坐在长板凳上，卷着烟叶，“还天凉了把门掩下，就你那破茅草房能掩个啥！”他看了看自家比对门那大了不知多少的青瓦房心里充满了得意。“水端来了没？干点事都不麻利，对门家的又为口吃的可又在骂呢！”

“来了……来了……”女人唯唯诺诺地声音传来。

听到对门那臭母猪难听的声音，不是很清晰，可以想象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呸！”妈的，等以后老子发了大财，修个大宅院想干嘛就干嘛。想到婆娘肚子里的娃，男人脸上又有了笑容。

“妈，我和你说。”男人压低了声音，凑在老太太耳边。

坐在旁边的史小玉都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心里有些不得劲。

“真的？哦！”老太太那灰暗的眼里冒出光束扫向她的肚子。“要得，我晓得了！”

在讲些什么哟，“咕咕……咕咕……”

正在说着悄悄话的母子二人被史小玉这肚子叫给打断了。

“这是金孙在说他饿了呢！真聪明！”母子二人相视一笑。

“那万一是女的呢？”史小玉不知抽的那股筋低声反驳。

“那也肯定是玉女投胎！”老太太热切地看着她的肚子。

“乖孙孙，今儿先将就，明儿奶给你做好吃的！”

好吧，史小玉心里替肚子里的孩子答道。

……

“以后，你就少出去干活，把身子养好。”男人摸着女人肚子。他感觉还是有些变化，比起以前还是有凸起来些，这块肉是自己的骨血呢！

“嗯。”怀里女人听话地应了声。男人把女人的手放在自己命根子上，呼吸有些急促……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女人吓了一跳，手不由自主抖了下。

“嘶！”

男人命根子受了一击，“妈的，真会找时间死！”

除了过年，晚上响起鞭炮声基本上都是报丧驱邪。

男人真是找到裤子穿上，“你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呯呯……狗蛋快起来，村尾仙大爷老了！”

“来啰！来啰！”男人穿戴好就出了自己房门。“狗蛋呀，多穿点冷今儿白天你不是都见过仙大爷吗？怎么说走就走 了！”小脚老太太披着袄子念叨着，这天冷的!

男人打开院门，就见对门的母猪与村长儿子小二娃在门口等着,“这仙大爷身体可壮实了，走得这么突然，不会是泄了什么天机受天谴了吧！”母猪一副神叨叨地向小二娃说着。

男人愣了下，回头与自己娘亲对望了眼，随即又同时把眼光看向了准备跨出房门的史小玉，“哎呀！我 的仙人哟！你出门干啥呀呀！回房去吧，这么冷，别冻着了。”小脚老太太声音小，吓了史小玉一跳，不明白为什么老婆婆反应这么大。

看向男人，男人安抚地说，“听话婆娘，回去息着。我去帮完忙就回来了。”

史小玉在男人的注视下走回了房间。男人这才放心的关上院门，“母猪哥，死者为大。再说我们这村里谁没有受过仙大爷他老人家的恩惠？如果真有什么天谴，你还不积点口德？不怕仙大爷找上你！”

“是呀，母猪哥，狗蛋哥说的对。”小二娃附和着。

母猪顿时感觉四处阴嗖嗖的，嘴里嗫嚅，“我又没说什么，仙大爷才不会与我计较。”

在去帮忙地路上，母猪心里一直默念，仙大爷，你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这个小猪崽计较哈。帮忙时也是尽心尽力，跑前跑后，狗蛋更是热心，抬棺，立石碑，不怕累不怕脏的。仙大爷就这样在大伙的帮忙下入土为安了。仙大爷的亲属们看得都很感动村子里的后生们真是不错！也不枉仙大爷在世时的热心肠，看来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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