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与月光

时间翻转跳跃，到了虞瓷去S大报名这天。

袁梦仪不重视，但还是派了一个佣人和司机陪同。

司机大包小包提进虞瓷宿舍，与佣人一起手脚麻利收拾，

宿舍是公寓式的，除了不能做饭，其余都很方便。

虞瓷站在阳台眺望远方，屋里舍友都是父母帮着铺床，同边的两个女生看起来很要好，凑头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笑。

和虞瓷同方向床铺的短发女生的家长已经铺好了，准备离开，可能是想替自家女儿多博一些好感，拿出了特产，分给大家吃。

虞瓷被热情塞了套着白色塑料袋的蜜色红薯干，很大块，她捏了捏，发现有点软，瞪大眼睛，觉得有些好玩。

其他人客气接了，但随手就放下了，虞家佣人和司机直白拒绝，态度有些轻视。

佣人喷上虞瓷惯用的空气清新剂，又往她床头绑了安神香袋。

司机把校园卡交给虞瓷，说：“小姐，夫人说您要是住不习惯宿舍，跟她说，她会接您回虞家。”

司机的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

虞瓷神色如常：“好。”

随后司机和女佣目不斜视离开了宿舍。

短发女孩的父母表情讪讪，尤其是女人，她看了一眼虞瓷，想从她手里拿回来特产，生怕下一秒虞瓷会羞辱他们，丢了闺女的脸面。

短发女生猜测到母亲举动，步子一迈，往阳台去，就见虞瓷已经解开塑料袋，咬了一口红薯干，她觉得甜，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单纯的让人觉得她吃得很开心。

短发女生张了张嘴，女人赶忙拉住她，小弧度摇了摇头。

另外两个女生看着虞瓷，脸色有些复杂，她们都是在父母陪伴下来的，谁也没有虞瓷这阵势，光从虞瓷用的那些高级奢品来看，身份非富即贵。

就连空气中的清香，也比她们平日里闻到的还要好闻，普通香水根本比不了。

虞瓷吃东西时很安静也很专心，她不在意别人的注视和打量，吃完后，她目光落在短发女生的书桌上，那里还有一些红薯干。

床铺贴着女生的名字，连桥。

她想了想，指着桌上的那些，偏头问连桥：“我跟你买可以吗？”

连桥对上她完全没有别的含义的眼神，愣了一愣。

倒是她父母反应过来，态度倒没有谄媚，很客套地说：“都是自家做的，值不了几个钱，你想要吃就拿着吃吧。”

虞瓷走过去，拿走了一半，返回自己的书桌，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是她随便挑的饰品。

“连桥，你可以自己挑喜欢的。”

女孩子都喜欢闪闪亮亮的饰品，另外两个女生注意力放在了首饰里，做工很精致，很漂亮。

连桥却摆手，说：“不用了。”

恰巧这时，连桥和那两个女生的父母要走了，和自家女儿叮嘱了一些家长里短，虞瓷偏着头看着，听得很仔细。

一行人离开，连桥送父母出校门，两个女生又在低声嘀咕，偶尔还把手机屏幕往对方眼前塞。

长卷发画着浓妆的女生说：“听说医学部的姜应许学长很帅，我们要不要溜过去看看。你看，他的履历也太优秀了吧，还是保送进的S大。”

“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我们先看看报那些社团吧，最好去问问姜学长参加了那些社团。”

“虞瓷，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长卷发女生怼了怼她，心说你叫她干嘛，明显不是一路人。

虞瓷书桌大部分被教材占领，她趴在旁边听她们聊天，对于邀请，她迟缓点点头。

社团报名处很热闹，人很多，走走停停，虞瓷很快和她们走散了。

连桥跟着她，离她两步远，虞瓷是个很敏感的人，她转头对连桥说：“你是想对我说什么吗？”

连桥打扮偏中性，格子衬衫铅笔裤，剪了个公主切bobo头，五官很小巧。

她摸了摸鼻尖，很不好意思道：“没有啦，只是想说你喜欢吃我家的特产，随时可以和我说，我让我爸妈寄。”

虞瓷看着她不说话，点漆似的眸子神色不明。

连桥怕虞瓷认为自己在谄媚，涨红着脸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妈妈喜欢别人说她做的东西好吃。就这样。”

她说完就要走。

虞瓷喊住她，微仰着下巴，伸出手，从旁人角度看，矜贵地像一位公主：“一起逛逛吧。”

“好、好啊。”连桥握住了她的手。

天气闷热，空气沉闷，连桥从虞瓷身上闻到了源源不断的香味，心道有钱人家的姑娘都自带体香的吗？她很想嗅一嗅自己身上什么味道。

逛了好几处社团，团员为了拉新生，花样百出，虞瓷兴致缺缺，苍白的脸有些恹恹。

“虞瓷，你看前面好热闹，我们也去看看吧。”

虞瓷来不及拒绝，就被迫扯着往前走，队伍排起了长龙，她们远远坠在后头。

连桥有一米七多，比虞瓷高出几公分，她看到了社团项目招牌，“啊”了一声：“击剑社啊，算了，不适合我。”

她摸了一把鼻翼的汗：“装备有点贵。而且我从来没学过，玩不来的。”眼睛里有艳羡。

她低声嘀咕拉着虞瓷要走：“怎么这么多女生喜欢这个。”

现场除了个别男生，几乎被女生包场了。

很快，答案就出来了。

在她们前面的女生举着个手机拍照，嗓门很大，人也高，表情激动：“姜社长真的好帅，嘤嘤嘤，怎么会有人笑起来温柔地像个天使。”

“不行，我要晕了。”

天使？

虞瓷突然停住脚步，姜应许或许是个脾气好的男生，也出手大方，但天使未免有些夸大。

只不过是他的阴暗面没有被挖出来罢了。

“我们去报名。”

“可是……”连桥连忙拦住她：“你报名就行了，我不去。我在外面等你。”说着就松开手，站最外围等待。

很多女生是冲着姜应许去的，但击剑这项运动一般女生吃不消，于是拍了很多照片，心满意足离去。

身为击剑社副社长董行风，喊得嗓子都快哑了：“我知道你们都很热情，但不是真心喜欢击剑的同学，请给其他真正喜欢击剑的同学一个机会。

要是因为我们社长才报名，击剑社大门随时为观众敞开，比赛的时候，你们想怎么拍我们社长，我们社长绝对配合。”

一番话，又劝退了一部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生。

董行风得意地朝板板正正坐在那登记的姜应许挑了挑眉。

一个女生近距离接触姜应许，有些慌张，语无伦次地道：“姜、姜姜姜……”

姜应许给她倒了杯温水，神态温和地说：“先喝口水，别着急。”

女生接过水，手指碰到姜应许的手，心跳快得差点从胸腔出来。

她喝了半杯，才艰难说：“我不报名，但是我能给你拍个照片吗？”

女生也知道自己要求很过分，面上踌躇不安，做好了被指责的准备。

一般人听到如此逾越的问题，早搬出肖像权这一套。

姜应许闻言失笑，笑容纯粹，女生下意识屏住呼吸，痴痴看着他。

“同学，我的照片不值钱，校网里很多，你随便下载就行……”

他拿了桌子上盒子里的社团徽章递给女生：“不嫌弃，这个拿着吧，这个比我照片值钱。”

女生接过徽章，满是歉意，说了对不起学长连忙跑开。

姜应许巧妙解决了女生提的不合理要求。

没有一丝傲气。

原生家庭带来的良好涵养与饱读诗书所蕴含的气质，让他本就出色的外形，更加出类拔萃，一眼，便能吸取好感。

“名字。”报名表投落阴影，姜应许整理完前一份，说话的同时，抬起头看向报名的人，眼底划过一丝意外，他坐姿堪比教室仪容仪表的示范图。

是半个月前见过的女生。

乌黑的秀发在夕阳下，呈现深棕色，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连衣裙，苍白皮肤有了粉嫩气色，眸如春水，眼尾有些翘，认真看着谁的时候，有一种被勾魂夺魄的心悸。

但……她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与那天拉着他付钱的笑容灿烂的女孩，判若两人。

姜应许耐心又问了一遍：“同学，名字？”

虞瓷朝他伸手要笔。

董行风在一旁看呆了，这女孩长得也太他妈好看了吧，不过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击剑这项运动吃不消吧。

他想阻止来着，但又想到，这只是初筛，登记名字，专业和年级和联系方式就行。

他是个颜狗，就这么掺和着私心，睁只眼闭只眼。

姜应许把笔递给她。

虞瓷俯身，小楷一笔一划，清秀工整。

——虞瓷，大一，英语专业。

她是新生？为什么会那般熟稔的叫他许学长。

姜应许有一丝丝错愕，但闪逝很快，旁人没觉察出他哪不对劲。

虞瓷把笔搁置桌面，漆黑眼珠镀了一层玻璃似的，清亮水润。

“请问姜社长，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筛选团员？”她完完全全不认识他的模样。

姜应许说不出什么感受，仍旧得体大方地说：“具体等通知。”

虞瓷有要走的趋势，她看向姜应许温和无害的面孔，说：“初筛能让我通过吗？

我知道你们其实更喜欢男成员，但凡事不能光凭外在条件决定，也要给喜欢击剑这项运动的女生一个机会，不是吗？”

她认真地近乎执着、仿佛一直被拒绝着，以至于眼神流淌出受伤的成分。

这倒让姜应许为难了一瞬，这个问题比前一个还要棘手。

最终，姜应许轻应一声。

“好，我答应你。”

四周哗然一片。

董行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有原则，有规矩，凡是以规来处理的姜应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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