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够千亿就登神

早上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李尧抱着厚厚的一叠材料来到了导员办公室。

辅导员高帅帅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李尧进门之后，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短视频上那条黑丝美腿移开，一张长脸似笑非笑。李尧倒是识趣，进门后说了一句老师好便安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打扰这位辅导员老师的闲情雅致，因为他来这里并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辅导员解决，他是来等一个人的。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响起，高帅帅依然眼都不抬，只是嘴上机械地说了一句：“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李尧认识，却不是他要等的人。

进来的是曾文柯，也是永州师范大学数学系大三的学生，跟李尧不在一个班。曾文柯的发型经过精心打理，熨烫过的纹理规规矩矩地按他地心情堆在头顶，他穿着一身黑色机能风外套，脚上是绿色底长靴，虽然李尧不认得这些牌子，但是光看做工和款式也绝对不便宜。此刻，他走到高帅帅办公桌前，双手将一沓不算厚的纸质资料递到高帅帅眼前

“高老师，我来送评选资料了。”，曾文柯说。

“哦哦，原来是文柯啊！”听到曾文柯的声音，高帅帅立马抬头，在撞上曾文柯眼神的瞬间，高帅帅立马换上了一种嘴脸，他眉眼弯曲，苹果肌和下巴拔河一般在他的长脸上较劲，显得滑稽可笑，想要表达亲切，可呈现出的效果却说不出的谄媚——这种表情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面对学生的老师的脸上。

“资料都备齐了吧，文柯？”高帅帅翻动着曾文柯那薄得可怜的评奖资料，由于实在太少，翻完甚至用不上十秒钟，场面多少有点尴尬，而为了掩饰尴尬，高帅帅只能硬着头皮又重新翻了好几遍，然后说：“老师先看看，至于还少什么，交给老师，老师帮你补上。”

“谢谢老师，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曾文柯几乎是用鼻子哼出这句话，语气里充满了不屑，说完眼神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尧，而后离开了导员办公室。

高帅帅放下手机，唉声叹气，打开电脑文档，忙活起来，心里暗骂：又要给这个小王八蛋善后，也就一年了，一年之后这个小王八蛋毕业之后自己就不用再给一个小屁孩当牛做马了。

等等，万一他读研究生了怎么办？考肯定是考不上的，但是通过家里动用关系，弄个免推倒也不难。这个曾文柯虽然谈不上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少爷，但是曾家在永州扎根多年，人脉早已是盘根错节，俨然一副地头蛇的姿态，高帅帅自己在被二舅走后门弄进学校的第一时间，二舅就把高帅帅能接触到的需要特别留意的人给他梳理了一遍，曾文柯这个名字赫然出现在这个名单之首。二舅是个混迹在教育系统多年的老油条，能力是有一些的，倒不至于真的怕了曾家的势力，但是须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要好得多。

二舅说：体制内游戏的本质就是，搞清楚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以及怎么把敌人变成朋友。

如果他上了研究生，自己还得再伺候这个小王八蛋三年。

想到这里，高帅帅心里更加烦躁，嘴里的唉声叹气也变成了啧啧啧的无意义噪音，敲击键盘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老师，曾文柯是来交205工程基金的资料嘛？”

“......”

高帅帅没有理会李尧的发问，自顾自地继续盯着屏幕敲击键盘。

这种情况李尧见多了，大学三年以来，哪怕自己的成绩和研究成果早已超过一个普通本科生的学术水平，但是相关奖项、评优或者教育拨款没有一次落到过自己身上。在今天以前，李尧都是认命的，作为无权无势的地层，他早已习惯被践踏，久而久之，已经忘记自己还有反抗的选项。

可是自己为什么偏偏多嘴问了这么一句呢？

或许是因为认识江舜了吧。

——你还不知道你是谁，你得知道你是谁！这很重要！

——想得到五百亿，就要先有想赚五百亿的念头。

不知怎么，李尧的脑海中反复回想起江舜那夜的追问，在他也不清楚的角落里，某些东西正在发生改变。

我是谁？李尧问自己。我是李尧，我是我是数学系成绩最好的学生，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拿到学术类的奖学金。我想要这个奖学金嘛？我想，很想，特别想！

想到这里，李尧鼓足了勇气，一步走到高帅帅面前，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的说：“老师，我觉得205工程的教育基金应该给我。”

好像一切伟大故事的开头都充满不起眼的巧合，倘若真有所谓命运的暗示，那么你会发起反抗还是顺从地成为生活的奴隶？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差点在冬天因为贫穷死去的孩子，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成长为决定世界发展走向的一个人，他对不公命运发起反抗的起点，是和一个庸碌导员关于一个无足轻重的奖学金的争执。

“你说什么？”李尧地这个举动成了点燃高帅帅这一上午烦躁情绪的火花，他侧过身，明明是坐着，却显得居高临下，他的手一下一下重重拍着桌子，那声音好像是配合他征讨李尧这个不知礼数的僭越者的战鼓。

“怎么就应该给你了？说这话也不嫌害臊？我还觉得院长应该是我当呢？你想要你准备资料去啊？谁不让你准备了？人家准备大半年，你长个大嘴凭你一句话就是你的了？现在的孩子怎么了？为了钱脸都不要了是吧？”

高帅帅骂的越来越难听，声音也越来越大，虽然他说的话漏洞百出，但是他的攻击就像成吉思汗征服欧洲时用投石机往坚守不出的城市里投尸体一样，关隘在于脏和没底线，李尧找不到空当回嘴，只得僵在原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辩的人。

“李尧，你的思想出问题了，看见人家有就想伸手拿？这是学术不端的苗头！这还得了？我跟你说，你这样不趁早纠正，到了社会上肯定会偷鸡摸狗，到时候就没人训你了，你就去蹲监狱了知道嘛？”

高帅帅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淤积在胸口一早上的抑郁一扫而空，正当他得意地想要再给李尧扣上更多威严耸听地帽子，将李尧在自己的语境下被彻底“枪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吵死了。”

这个声音缓慢而苍老，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高，语气却有一种不怒自威地气势，高帅帅愣了一下，目光越过李尧肩头，惊鸿一瞥，一种寒彻骨髓地恐惧如同蚊蝇爬满高帅帅全身，霎时间，高帅帅全身的血液离开他的脑袋，他面如死灰。

这个声音李尧再熟悉不过，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他这次来到导员办公室要等的人。

站在李尧身后的是一个精瘦的老人，一头银发一丝不苟，一副玳瑁框眼镜后是一双深邃、严肃又精力十足的眼神。他穿着原色麻料威尼斯风格外套，里面是藏蓝色高领毛衣，这一身穿戴，配上他挺拔的身形，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位年过古稀的学术泰斗。

哪怕是任何想象力超绝的人也绝不会想到，这样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会和李尧这样的小虾米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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