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歌

夜色黝黑，瑜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她便趁着夜色出门透透气，不知为何来便来到了沐沐丰门前，此时的沐沐丰早已物是人非。

昔日的金字招牌被换成了永昌楼分店。

“瑜歌？”熟悉的语调让瑜歌吓了一跳，趁着夜色出门本就是危险的事情，瑜歌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的人竟是江城辛。

“江城……江大人你怎么也在这。”

原来江城辛也睡不着。

原来他们的重逢，不只有她失了眠。

“我……只是听闻了你家的事，睡不着，出来看看……”江城辛低下头，平常一身正气的他，此时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

“陆姑娘，你们陆家的事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现在......”江城辛似乎有些愧疚。

瑜歌赶忙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做生意就是如此，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生意场上做事本就是有盈有亏的。”

瑜歌明明心底有些气不过，但她并不想听江城辛辩解。且如今他身份早已不同，只能和他说一些场面话，“江大人您也是秉公办案，我明白的。”

瑜歌的淡漠疏离让江城辛一时有些不适应，他尴尬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包银两递给瑜歌。

“江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瑜歌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像只受了惊的猫儿一样警惕地盯着江城辛。

自从沐沐丰倒闭之后，和她做生意的人想打她主意的人可不少，甚至有许多年过半百的富商带着数千两纹银作聘，想娶她做妾，趁火打劫打劫的人多如牛毛，她对此已是如同惊弓之鸟。所有莫名给她银钱的男人似乎都心怀鬼胎。

江城辛始是有些惊讶，随后却淡然一笑，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

“没事，我没有其他意思，这是我当初答应过你爹的，这是我这两年俸禄的两成，君子一言，你拿着吧。”

江城辛见瑜歌没有动弹，于是便主动将钱塞到了她手里。

瑜歌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心底五味杂陈。

“谢谢你，江大人，就当......就当是你借我的。”瑜歌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望着他，眼神中满是坚定，“他日鱼堂东山再起，定会酬谢江大人的。”

“瑜歌，你何必跟我这么客气。”江城辛无奈地摆了摆手，或许他还是习惯瑜歌以前不拘小节的样子。

客气？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瑜歌沉默，拿着银钱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咬咬牙，将银两收进了口袋。

算了，江城辛本就不喜欢自己，何必在他面前清高自傲，一文钱压死英雄汉，曾经的傲气并不能让她果腹，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站稳脚跟。

明月高悬，夜色浓稠，她看不清江城辛脸上的神情。许是太久没见，两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冷了下来。

瑜歌为了缓解尴尬，于是开口道：“江大人，您祖母的身体可还康健。”

“祖母身体还算健朗，前几日还提起你了，想着哪天能见见你。”

瑜歌听后心底升起一股暖意。

江城辛自幼父母双亡，是年迈的祖母将他拉扯大，祖孙俩相依为命，感情很是深厚。年少时的她一直拿不准江城辛的喜好，便打算从他祖母那入手，三天两头地拜访江姥，一会儿请教针线，一会儿送些蔬果，江家祖母似乎早就看穿了她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心底倒很是高兴。

有时江城辛回家，看见她俩亲热的样子，也有些吃醋，“我看陆瑜歌才是您亲孙女吧。”

“当我孙女是不能够的了，倒是想让她当我孙媳妇儿。”祖母疼爱地抱着瑜歌回应道。

瑜歌也总是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可是每当这时他总是沉默不语。那时的瑜歌不懂，现在……倒是懂了。

强扭的瓜，不仅不甜，甚至还可能是苦的。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自从祖母和江城辛上了京，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江家祖母。

“可是……我如今这般模样，也不好再拜见她老人家了。”瑜歌垂下双眸，看着地上被月光照得颀长的影子。

“祖母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的家世。”

瑜歌抬眼看向江城辛，他脸上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微笑，眼里的温柔也让她有些陌生，“祖母常说你是个热心肠的姑娘，她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性情。”

瑜歌的脸不自觉地有些绯红，“我的性情有什么好的……”，瑜歌自知自己的个性说好听点是仗义，说不好听则是急躁。

一向缠着江城辛的她，此时倒有些不自在了。两人相对无言，瑜歌尴尬地捋了捋肩上的发丝：“江大人，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江城辛目送着瑜歌离开，最后消失在远处的墙角，只留下一地清冷的月光。

江城辛有些失落，甚至闪过了一丝念头，如果当初自己真娶了她带她上京，是不是她就不用吃这些苦头……

回去后瑜歌几乎一夜没睡。

次日一早便收拾好早早地出了门，瑜歌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沈念早已备好了马车在陆家门外等候。

“沈少爷，一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怎么今日却起得这么早？转性了？”

瑜歌笑着望向马车里的沈念。

瑜歌忽然有个念头，和沈念斗嘴，比在江城辛面前装名门淑女自在得多。

“我爹说了，无利不起早。”沈念狡黠一笑，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了瑜歌的好奇心。

“难道你已经找到赚钱的门路了？”瑜歌一脸兴奋地望着他，“上车再说。”

一上马车，沈念就迫不及待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

那是沈家在京城的分号掌柜传来的消息。

瑜歌有些疑惑，“给我做什么？我家又不做绸缎生意”

沈念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你再仔细看看”

瑜歌低头细看，只见那封书信上赫然写着“官家开恩，“藩货海舶凡交十分之一税钱方可上岸交易......”

“什么意思呀？你是想做藩货生意？”

“藩货海舶凡交十分之一税钱方可上岸交易..........”

“是啊，做生意不就讲究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吗？”沈念顿了顿，像期待学生回答问题的老夫子一样，等着瑜歌自己悟出来。

瑜歌皱起眉，有些不耐烦地摇摇头，“可是......你家是做布匹生意的，讲究贩货，这跟我这开酒楼的有什么关系呀。”

“你傻呀，你想想看整个明州城的酒楼里有哪些用的藩货，多是用的本地的食材和传统的调料。”沈念难掩兴奋，恨不得帮瑜歌当起这酒楼掌柜。

“瑜歌，你怎么开始瞻前顾后起来了，你昨天不还是信誓旦旦，斗志满满的吗？”

“我......沈念，不是我瞻前顾后，而是我陆家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向之前那般家财万贯。本钱多自然底气足，可我现在也仅有一百多贯钱作本钱，我......实在是有些担心。”瑜歌用手指摩挲着信纸，不自信的样子让沈念既心疼又陌生。

“你要是担心我可以借你本钱呀。”沈念拍拍胸脯，几百贯钱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瑜歌笑笑，“那要是我亏了回不了本，你爹还不剥了你的皮！”

沈念自知理亏，识趣地噤了声，对于他这样靠着祖荫庇护的富家少爷来说，自己羽翼未丰，的确没有资格和父母抗衡，他日若是让他另娶，恐怕也无法违抗父母。。。。。。沈念攥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闯出一方天地后娶瑜歌为妻。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昏昏欲睡。

马车缓缓前行，瑜歌若有所思地望着车外的街景。一旁的沈念仔细打量着她，眼皮有微微浮肿泛红，在瑜歌本是白皙的脸上格外显眼，想来她是哭了一夜？

“你……还好吗？”沈念忍不住开口问道。

瑜歌一愣，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沈念，“什么？我这不是挺好的吗？”瑜歌笑笑，现在的她最是害怕被人问到是否安好，因为她希望自己在她人眼里是无坚不摧的。

“我是说江……江城辛。”提起这人的名字，沈念难免有些醋意。

瑜歌淡淡一笑，“江大人现在贵为明州城的父母官，我对他能有什么想法呢？”

从前的她是富家千金，而江城辛是一介穷书生，如今物是人非，她俩调换了位置。一个是鱼跃龙门的新科进士，另一个则成了当垆卖酒的商贩......或许是造化弄人，或许......他俩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沈念有些暗喜。

“对了沈念，虽然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江城辛，但他现在是明州城的父母官，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咱们以后还是要对他客气点的，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做的，毕竟我们还要在明州做生意。”

瑜歌语重心长地嘱咐，好像把沈念当成了三岁小孩一般。

“是是是，陆娘子的话我怎敢不听从。”沈念怪模怪样地低头作揖。

“如果这次去泉州能发一笔大财，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称你为娘子了。”沈念信誓旦旦地说道。

“切~，我要是这一趟发了财，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甩掉！假装不认识你，免得你和我分利益。”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令前往赶车的马夫也好奇地回头观望。

小说《瑜歌》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