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皆是神明

“少主！少主快醒醒！”

一声声呼唤，将意识从梦境中拉出，淮余猛然睁开双眼，捂着心口，倒吸一口凉气。

她惊魂未定，急忙环顾四周，竟发觉自己倒在庭院里，侍卫围了一圈，个个面露担忧。

“少主，您又做噩梦了……”阿春眼泪汪汪，显然被吓到了，她将少主紧紧拥在怀里，一刻也不肯放手。

淮余望着众人，模样很是茫然，频发的噩梦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我这是……怎么了？”她抚住额头，声音细若蚊蝇，噩梦只剩零碎的片段，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阿春抹掉眼泪，小心翼翼的将她搀扶起来。

“方才不知怎的，院里发出了好大的动静，阿春急忙出来，就瞧见少主直挺挺的站在院中，嘴里喊着库勒的名字……”

库勒？

此话一出，脑中断掉的弦忽然续上，她一怔，突然挣开搀扶，踉跄着向院门外走去。

“少主……”

“别跟过来！”

一声呵令，吓得阿春愣在原地，她注视着淮余的眼睛，冷漠又充满杀意，转而又被歉意和疲惫替代。

“我……”淮余精神不振，深深叹了口气，纠结片刻后还是转身离去。

阿春怎会置少主安危于不顾，刚要追去，对方便化作了一缕青烟。

她始终放心不下，大步上前，眼看将要把门推开，一个声音忽然降临。

“不必去追。”

夜幕下，沈慎言不知何时出现，稳稳立于房梁上，他的神情依旧冷漠，将手放在刀柄上，仿佛等候多时。

“你们去禀报陛下，剩下的交由我。”他瞥了一眼院里众人，开口道。

侍卫们听罢一头雾水，只能按照沈慎言所说去做，阿春却始终望着他，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二人对视一眼，复杂的情绪在此刻交汇，沈慎言沉默不语，只投给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下一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

秋璃之境内，悉悉索索的声响打破了宁静，淮余披着一件斗篷，躲过无数眼线，来到与老汉初次相遇的树下。

熟悉气息缠绕身侧，目所能及之处却没有他的影子，她拉下帽檐，对着某处唤道。

“我来赴约了，快现身吧。”

话音刚落，干瘦的黑影一闪而过，刀尖闪着寒光，瞬间抵在她的眼前。

“独自前来？这可不像淮少主的作风呢，你难道不怕我临时变卦，现在就杀了你吗？”

淮余不紧不慢，抬头瞧了瞧抵在自己面前的刀尖，她将老汉上下打量了一遍，笑着耸肩。

“我只是一个分身，自然不怕被你杀了。”

老汉笑容戛然而止，眯眼将她打量。

“哈哈哈，果真是我大意了，竟然连本体和分身都分辨不出来。”他哈哈一笑，利落收鞘，从腰间扯下酒壶喝了几口。

“淮少主此次派分身前来，是有何事呢？”

“你可曾知晓淮初年间发起叛变的罪人？”

淮余的话直奔主题，把老汉问的有些发懵，他咂了咂舌，摇头晃脑，一脸醉相。

“罪人？不认识不认识！老汉我逍遥自在，除了喝酒便是喝酒，你们这些造物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淮余早就预料到了老汉的说词，默默注视着那双眼睛。

“你与库勒似乎有着关联，想必方才我遭遇刺杀的梦境，也是由你一手操纵的吧？”

“哦？梦境？”他忽然抬头，勾起一抹略显欣喜的笑容。

“让我猜猜，你近日一定噩梦频发吧？”

此话一出，淮余大显惊讶，自己噩梦频发这件事，除了阿春不会有外人知道，她越发警惕，朝着对方反问道。

“你从何知晓此事？”

老汉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怪，如今发生的一切实在太怪了！无数谜团一股脑的涌入，自己却始终无法寻得真相，她沉默半晌，最终如实道来。

“自从陆府出了细作，我便总能梦到陌生的事物，有时是一段文字，有时则身处海外国度。”

“这就对了。”老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故作神秘，朝淮余步步逼近。

“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你曾丧失的记忆呢？”

“你可当真？！”淮余大惊，一时竟难以接受，她向后踉跄，无比惶恐的捂住自己的脸。

“不可能……不可能！”惊恐充斥眸中，她紧攥发丝，几近疯狂的喊着。

“所以那日梦中被斩首的女人，其实是……”

“谁在那！”

火光映入草丛，喝令打破宁静，老汉行动敏捷，拉起淮余藏进黑暗，他毫不慌张，自袖口中取出一把短刀。

“你要做什么？”

淮余警惕发问，谁料下一秒刀尖径直刺入心口，她猛的一颤，吃痛的叫出了声。

“你……”她颤抖着手，鲜血从嘴角肆意涌出。

“别急着抱怨，我可是在帮你，有人监视了你许久，你也不想再落下一个通敌的罪名吧？”

老汉扼住咽喉，将她推搡到了树干上，握住刀柄，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猛然抽出。

他笑得戏谑，抹匀脸上的血迹，淮余被刺中要害，早已无力出声，眼神恍惚的瘫倒在地。

“所以这个恶人啊，还是我来当吧。”

［轰——！］

一阵轰鸣声猛然袭来，刺眼火光将密林彻底照亮，刹那间，沈慎言提刀冲出，向着老汉径直劈下。

他大手一挥，唤出阵阵幽蓝火焰，将沈慎言的攻击尽数挡下，火焰如鬼影一般，悉悉索索，眨眼便将对方吞没。

沈慎言快速闪退，口念法诀，白光乍现化作利刃，将扭曲的鬼影逐个击破。

他俯冲上前，直逼敌方首级，老汉游刃有余，勾出酒壶中的一缕金光化为屏障。

刀刃发出震耳的砍击声，滋滋火星从中冒出，裂痕顺着刀身迅速扩散，屏障却纹丝不动。

眼看僵持不下，沈慎言猛的抽刀，迅速后退。

老汉实力非凡，方才的打斗毫不费力，他定睛一瞧，发现来者正是威名远扬的沈将军。

“原来是你呀，姓沈的小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慎言顿时皱起了眉，随着灰尘散去，老汉的模样彻底暴露在眼前，他略微惊讶，不自觉的攥紧了刀柄。

“柳清枝？你居然还活着……”

沈慎言无心关注老汉，迅速将目光落在淮余身上，她眼神恍惚，心口的鲜血恐怖张扬，看的他一阵心痛。

大批士兵快速赶来，很快便将老汉团团围住，他无心争斗，对着沈慎言冷笑一声。

“念在旧情，今日就先放你一马，往后若是再次相遇。”

老汉恶狠狠的攥紧手心，一改往日戏谑，眸中的杀意快要溢出。

“本尊，定会取你首级。”

话落，一阵狂风卷起漫天灰土，众人被迷的睁不开眼，待到灰尘散去，老汉早已不知所踪。

“少主！”沈慎言大步奔去，将淮余抱在怀中，她缓缓睁开双眼，第一次在那冷漠将军的脸上看到了惊慌的神色。

“没事了少主，没事了……”

意识在逐渐涣散，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感觉自己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这幅场景好熟悉，仿佛自己早已经历过一般。

她不知怎的抬起了手，缓缓触碰到了对方的脸颊，好熟悉，好温暖。

就像在梦里一样。

……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身处何地，淮余稍稍回了神，迷糊之中喊着阿春的名字。

“阿春……阿春……”

她伸出手，想要得到回应，下一秒被硕大的掌心握住，她感到不对，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在床前看到了他的身影。

“沈将军……？”

“少主好些了吗？”沈慎言应了一声，抬手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水。

淮余环顾四周，看到复杂的装潢，这才发觉自己身处皇宫中，她坐起身，将手贴在心口处。

“陛下已经为您疗过伤了，少主不必担心。”

沈慎言一边说着，一边将膳房做好的小食端了上来，没想到常年厮杀疆场的将军，照料起人来倒也游刃有余，淮余淡淡一笑，赶忙道谢。

“劳烦沈将军费心了……”

视线忽然落在盛满血的金盆中，淮余稍稍一愣，顿时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沈将军，那老汉究竟是何人……？”

听到此话，沈慎言微微皱起眉，他背对着淮余，缓缓开口。

“那是曾经发起叛乱的罪人，柳清枝，本该被处决，却不知怎的重现于世，如今他卷土重来，恐怕又会掀起一场风浪。”

“柳……清枝？”

在看到那只小麻雀时，淮余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她并没有太过震惊，反而低头思索着。

一边引导自己探索鲤族部落，一边又含糊其辞着他的身份，他与库勒留下的谜语究竟是真相还是阴谋，她已经分不清了。

“本宫曾在母皇的书阁中看到过，发起叛变的是两个人，如果他是柳清枝，那另一个现在身处何处？”

“另一个是他的知己，叶赋秋，至于他是否还存活于世，微臣便不得而知了。”

沈慎言不像在说谎，淮余也就暂且信了，她摊开手心，一捆卷轴随之浮现。

“这是？”

“这是那柳清枝无端塞给本宫的，据说与鲤族部落的遗迹有关，就由沈将军替本宫向母皇承上吧。”

沈慎言接过卷轴，明显有些惊讶，再次确认了卷轴的来处。

“真是没想到，柳清枝会与鲤族部落勾结在一起……”他皱紧了眉，满面愁容。

“此事必须尽快告知陛下，微臣先告退了。”沈慎言匆匆告退，很快消失在寝宫外。

看到周围再无旁人，淮余这才松了口气，皇宫之中人多眼杂，遍布眼线，远没有自己的少主府安宁。

她闭上双眼，催动法力，随着光芒退去，身躯竟瓦解成碎末，不见了踪迹。

……

与此同时，远在皇宫百里外的秋璃中，真正的淮余身披斗篷，再次来到了鲤族遗迹。

可眼前确是灾难一般的画面，山林被焚毁，机关石像不翼而飞，就连那山洞也倒塌成了一堆废墟。

她目瞪口呆，反复确认卷轴上的地点。

“看来柳清枝先下手为强了呢。”

库勒出现在身后，随口调侃一句，淮余冷冷的瞧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依旧不依不饶，嬉笑着跟了上去。

“你将卷轴拱手相让，又对柳清枝的事闭口不谈，你既背叛了我们，也背叛了你的母亲，淮余啊，你究竟心向何处呢？”

淮余脚步不停，只撂给对方一句话：“我会自己查明真相。”

库勒不再跟随，亲眼目睹着她消失在眼前，他只是无奈笑笑，长叹一口气。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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