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长安

“陛下，昨日丞相晕死过去之后嘴里的一番话大家都是听见了的，恐怕丞相是在包庇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望陛下明察。”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两鬓微霜的半百老人，身形瘦弱，衬得那一身朝服格外宽大，却自有一番风骨。

“乔大人所言有理，还望陛下明察。”一个人站出来了。

“还望陛下明察。”又一个人。

一个一个人陆陆续续站了出来，越来越多，好像都是因为那位乔大人。

安若看了乔林一眼，对方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安若还是回了头，眼中十分复杂。

皇帝看着这个架势，好像接下来怎样也由不得他了，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安若：“安爱卿，可有冤屈？”

安若摇了摇头，笑道：“没有。”

“乔爱卿…”

老者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不急不躁，十分平静。“不知在下可否问徐将军几个问题？”

徐飞闻言一慌，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大人，请，请讲。”

“请问徐将军，丞相赈灾期间你在何处？”

“我，我那几天回家探亲了。”

老者继续微笑，“请问徐大人老家何在？”

“云，云城…”徐飞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惊雷，云城，就在沪州附近啊！

果然，老者意味深长的笑了，而其他大臣，都开始狐疑地看向徐飞。

“不不是，陛下，臣真的只是回老家探亲了，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啊！”徐飞一慌，直接对着皇帝解释，可在众人眼中，却有那么一丝丝欲盖弥彰的味道。

长孙景钰只是看着，并没有出声帮忙，徐飞在战场上很厉害，不论是步兵谋略，还是武艺才能，都可谓人中之龙，却独独对这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一窍不通，如果这点不精通，将来怎么死的他都不知道。但如果，他真的栽在安若手里怎么办？

“对，徐将军只是，只是回老家探亲了，你们别冤枉他！”安若跟着附和，声音很大，却带着些颤抖。

老者看了眼安若，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出现在脸上，红白脸唱戏，他会，既然你安若要当这个痴情人，那我乔林只有当这个恶人了。

“丞相，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乔林的话是对着安若说的，可目光一直放在徐飞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直接击溃徐飞的心理防线。

徐飞心头一颤，怎么会？一个老人的眼神怎么会如此恐怖？

安若的小脸出现局促不安的表情，眼神飘忽不定，慌乱道：“我都已经说是我做的了，你们为什么非要抓着徐将军不放？！”

这个时候，没有人计较她的无礼，或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或是认为她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不管是哪种，此刻的朝堂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还是老者打破了这个气氛，直接说起了一件与此事毫无干系的话题：“听说，丞相大人现在追徐将军追的狂热啊！哦，不，”乔林笑笑，“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快半年了，对吧？”

安若不自然地抿了抿嘴，道：“没有的事，大人说笑了。”

乔林的厉害之处是，他永远不会自己去捅破那些可疑点，他向来喜欢引导别人往那个点去想，不管当事人如何解释，大家都会试着按他的思路走。

“陛下，我有一个证据来证明此事是丞相所为。”孟子汝的出声让人们记起来，这里还有个最先挑起事端的人。皇帝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孟子汝领会其意后，直接向殿外说了声“带上来”，而后转身，继续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接着便有侍卫带着一个身着兵服的男子进来，这位男子全身沾满了鲜血，身上有多处伤口，甚至有的地方流起了脓水，黄色红色一齐流下，令人作呕，最恶心的不是这些，而是他脸上的伤疤，像是被非常恐怖地大火烧伤所致，许多条蚯蚓般大小的伤疤纠结在脸上，头顶露出红色的肌肤，带着奇异的焦黑，惨不忍睹。

所幸在场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还不至于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算有些微不适，也都能强压下去。

“这位是前往屠城的士兵，他无意间听见了丞相与心腹的对话，在屠城当日被丞相灭口，只是当时难民与官兵太多，丞相未能伤其要害，事后又放火烧城，以为万无一失，但老天有眼，还是留了他一条命来揭发丞相恶行！至于关将军…”孟子汝说地慷慨激昂，到最后，却沉默了，好似在追悼关将军亡灵。

那个士兵哭了，眼泪冲刷了些许血渍，两条泪痕突兀地横在烧伤的脸上，一时之间，众人感慨异常。

“丞相此等恶行天理不容！陛下，如不严惩，对不起沪州那千千万百姓的在天之灵啊！”

老者却是一笑：“敢问孟大人，贵府竟是如此穷酸，连一桶洗澡水都不曾给，恩…这位壮士。”

是了，既然孟子汝能找到他，肯定不是在朝会前才堪堪找到，现在看来，像是故意保留这些痕迹来博人同情。

众人还在思考，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位士兵竟然直接冲向徐飞，眼神恶狠狠地似乎要杀了他。

“就是你！是你杀了关将军！”徐飞是武将，哪儿能轻易被一个小士兵攻击中，转身一闪，就已经有侍卫来拉住那个士兵了。

“天子脚下，岂容你放肆！”孟子汝一声大喝，完全没料到那士兵的反应，这跟他对他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怎么扯上徐飞了？

那士兵直接挣开束缚着他的手，往前一跪，满脸悲愤：“陛下！都是他！”他转身指向徐飞，“是他杀了关将军！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好多老鼠，偷偷放在我们驻扎的地方，关将军直接追了出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堂堂七尺男儿，话中带着哽咽，“沪州瘟疫如此厉害一定是他搞的鬼，害了百姓还想来害官兵！”

“这位兄弟，你的话不太成立啊！徐将军有什么理由去残害沪州的百姓？”乔林佯装询问，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安若这些年，长进不少啊。

那士兵一下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问他？他怎么知道？！

“不巧，陛下，臣知道徐将军的目的！”乔林上前一拜，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吓了许多人一跳，“这是臣掌握的罪证，徐飞通敌卖国的罪证！”

皇帝身旁的太监赶紧小跑过来，接过乔林手中的东西，递到皇帝面前。皇帝看过那些来往的书信后，脸色越来越沉，直接把手上的东西一扔。大声呵斥：“徐飞，你可好大的胆子！来人，拉下去，斩立决！”皇帝因愤怒而呼吸变得不平稳起来，看上去随时都要倒下。

“丞相为了包庇徐飞罪行，不上报朝廷，还为其掩盖杀害关将军残害百姓的事实，罪不可恕！罚奉一年，暂时也别来上朝了，乔林先代理着丞相的职务。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众人惊讶于局势变化之快，却也没有办法，纷纷猜测乔林究竟给陛下看了什么？

而在皇宫同样丞相府的路上，乔林与安若两人皆闭目不言。

“这次多谢大人了。”

乔林微笑：“你本就是我扶上去的，照应你是我的本分，今天这痴情女子的形象可真是演的到位。”

安若睁开眼睛，眸中闪现精光：“你去找了闻人之？”闻人之是龙阳国的太子，龙阳国的国力与天历势均力敌，一直都是个巨大的隐患，如果乔林找到闻人之，他再随随便便盖上他的太子小印，皇帝如此生气也就有了理由。

“聪明！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那个士兵你弄的吧？不会真有人被烧成这样吧？”乔林这时的笑与在朝堂时的笑是不一样的，多了一丝开朗与邪恶，真不知道那仙风道骨是如何装出来的。

“是晓生。”安若只说了一句，乔林的所有表情都僵住了，撇了撇头，叹了口气。

“也只有他能弄的这么真了，他，还好吧？”

安若只是点了点头，无言。孟子汝，不，应该说长孙景钰，他太过自信，自以为他找到的证据必是万无一失，可晓生在屠城一结束就扮成这样，专门等着他，也是苦了晓生了。

现在，屠城的真相再也不会有人提起。而她，也顺利干掉长孙景钰身边的一位大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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