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鸣诡止

嘶......

疼，莫名的疼。

渴，极度的渴。

林凡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一个即将溺亡的人，在水中苦苦挣扎着，期冀着汲得最后一丝对生的希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凡喘息的声音逐渐变小，剧烈起伏的呼吸也变成了略微规则的律动。

缓缓恢复意识的他，眉头却蹙成一团，像是闻到了什么令人不适的味道。

该怎么去描述这种气味呢？像是阴雨天下，雨水打在受潮的木头上的霉味，但这霉气却又透着些木头被烧灼过后的焦味。

他的睫毛轻颤，眼睛动了动，勉强睁了开来，继而身体不安地扭动了下，这才发觉，自己正仰面朝天，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座寺庙的地上。

林凡神色痛苦，混合着血水的泥土从眼睫毛处洒落。不知挣扎了多久，他才有一丝力气向四周望去。

寺庙内略显昏暗，林凡瘦弱身躯的胸膛缓缓地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显得格外清晰。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什么悬挂在头上似的，僵硬沉重，这让他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林凡摇了摇头，缓缓站起了身，向着屋内的陈设望去。入目是一片焦黑，一张巨大的供奉桌被烧得扭曲变形，连同着椅子、门窗......眼之所及的一切都是焦黑、扭曲，脆弱仿佛已经成为了这座寺庙的代名词。

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动作，但林凡仍然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会使得整个脆弱的建筑轰然坍塌。

林凡望着屋内的情景，却思考着关于他自己的问题。

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又来了多久......在往日浑沌迷惘的记忆中，这里除了劈里啪啦的雨声和不知是哪里传来的像浪花拍打海岸的哗哗声，“潮湿和破败”，就是林凡对于整个这里的全部感触和印象。

想到这，林凡又感觉到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席卷而来，那难以言说的疼痛冲击着林凡的神经末梢

他在昏暗的寺庙中胡乱地摸索起来，恍惚间，触摸到了一支焦黑枯败，但却异常粗壮的树枝。

林凡一手拄着树枝，一手顺着额头缓缓上移。触摸到了自己混杂着泥土而凝固到一起的头发，再往上的头顶，就是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伤口是哪里来的？是谁把自己打伤的？自己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林凡不知道，在他的记忆中，只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连同自己死后身体被海水泡的肿胀发白的样子他都记得。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记得这些的，就好像记忆中被植入了一段可怕的记忆，即便是自己死亡时漂浮在那片青黑色海洋上，被一只只不可名状的存在包围时，也是第三人称视角的回忆。

他记得自己的死，他死在一个灰黑深海中不可名状之诡的嘴里，死在一片让人望不到边际的青黑色海洋里，再接着回忆，就是孤身一人的船只，望不到边际的海水，和海下一大团不可名状的巨大阴影......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那不可名状的存在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又幻灭，它诡笑，它悲哭，它那浑身上下布满的灰白色的眼睛，却从中伸出了无数根舞动的触手......又是幻灭，无数的触手扭曲变换，却从触手中列出一个个竖直的椭圆口子，布满牙齿的口子中，又隐藏着种种不断变换的黑色雾气，雾气不断从布满口子的竖眼中散逸，呈现着一种诡异的丝带状，聚拢在天空上，遮天蔽日......

林凡双手死死抱着沾满血迹的头，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再想下去他预感自己的脑袋会爆炸，这是一种来自生物趋利避害和预知危险的本能，他蹲伏在地上，强制自己不去想那片青黑色海洋中不可名状的存在。

颤颤巍巍地拄着树枝，林凡放下手来，缓缓踱到寺院破败的木门前，伸出枯瘦的手掌，准备推开，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缩了回来。

不多时，林凡又犹豫着踌躇着，最后还是叹息一声，伸手将焦黑的木门一推。

“咯吱——”，极其刺耳的变质木门声响起，像是什么东西剐蹭着地面那般令人不适。随着木门的开合，门外的清冷的月光打进屋内，打进林凡的瞳孔。但或许是闭眼了太长时间，这还算柔和的光竟也让林凡觉得有些许不适。

林凡眯了眯眼，宽大的破洞袖袍抬起，用手指微微挡住眼睛，借着手指的缝隙，看到了令他一辈子震惊难忘的一幕。

木门外的世界，一片汪洋，淡淡白色的雾气随着海洋移动，但不知为何，却依然能依稀可见，在极远的东方矗立着一座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玄黑色的山峰，通天彻地，直插云霄。

天空中飘落下细密的血色雨点，将青黑色的海水砸出一片片坑坑洼洼，那抹血色进入青黑色的海水中，却晕成了一团团深黑色的团状水团，而后继续向外晕开，最终被青黑色的海水同化。

远处风声阵阵，裹挟着海水，风与风也纠缠着，像是有什么人在低声哭泣一般。

黑色的潮水翻涌着，哗哗作响。远处的巨浪层层呼啸着，向着林凡这边席卷过来，由远及近，声势浩大，但最终翻涌到了林凡立身的这座破败的建筑前，却蓦然消退。

就像是这片建筑物中有着什么东西阻隔了这片青黑色的海水，令其避退。

林凡被这异象惊得目瞪口呆，这片海竟与他记忆中的海洋一样，也是青黑色的。

他缓缓收起了震惊的目光，想过要动身朝门外面走去，但下脚处青黑色的海水却让他望而却步，犹豫了片刻，却又收起了准备迈出的右脚。

他太渴了，真的太渴了，急不可耐地蹲下身来，溃烂的双手捧起那青黑色的水，喝了个半饱……

生灵总会将生存放在最首要的地位，就像是现在，不管这海水是青黑色亦或者其他色泽，它是否有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在极端口喝的情况下，喝了眼前的水，就像是将要溺亡的人被提到岸边，猛地呼吸一口空气那样的满足感。

或许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又或许是自己刻意而为之，亦或者是那片青黑色的海水太过诡异奇特......林凡鬼使神差地低下头，仔细朝着那青黑色的海水看去。

入目的是一张苍白的脸，像是大病初愈一般，一双呆滞无神的眼，消瘦的像是自己手中那枯败的树枝一般。

突然，林凡猛地一哆嗦，一种被窥视的感觉涌上心头，定睛一看，那水中的倒影眼睛却忽地动了动，从自己倒影的肩膀后，突然窜出了一滩蛇状的烂肉生物，一闪而逝。

林凡能肯定，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极端战栗，似乎在以前的岁月中，他曾经被什么东西这样窥视过，那种窥视的目光，带着极端邪恶的侵略性。

他大口喘息着，用苍白修长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似乎想把这诡异的一幕从自己的心中拍出。

“不可能的，这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离奇诡异的事？那是鬼吗？还是说是什么精怪？”

“不会的，一定是那血雨把水中的倒影砸碎了，让我的倒影扭曲了一些，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林凡自我安慰着，找些似乎符合常理逻辑的缘由来试图开导自己，解释这一系列的乱象。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那海洋中不可名状不可言说的存在、那水中倒影眼睛的转动、天空中飘落的血雨......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同寻常，诡异且神秘。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凡渐渐平静了下来，虽然遭受到了方才水中倒影的恐惧，但就在方才，他却觉得肩膀处和脑袋蓦的一轻，他转过身来，双脚立于门内，仰头望向自己身在的这片建筑。

“大慈寺”

三个已经被岁月剥蚀得无法辨认的大字映入眼帘。一瞬间，林凡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大脑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林凡颤抖着收回视线，朝着门内一个踉跄，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

恍惚间，林凡觉着眼前什么花白的东西一闪而过，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巨大的恐惧感将他包围起来。

记起来了，他终于记起来了，他从前临死前，也曾有过这样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然后一片汪洋的大海上，一片阴影飞速变大，他眼睁睁看着那片阴影跃出了一只不可名状的怪物，眼睁睁看着它将自己吞噬，是了，就是这种被恐惧感包围的感觉。

这是即将死亡的感觉。

“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就又要死了吗......“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林凡这样想到。

本就虚弱的身躯，又遭受到了莫名的恐惧诡异，他虚弱地再也支撑不住疲惫的身躯，双眼终于沉沉地合上。

但他不知道的是，大慈寺牌匾下自己曾站立的那片海水中，倒影却从未消失，那诡异的倒影咧嘴笑了笑，只不过这一次，倒影肩膀上却缠着一滩像烂肉一样的蛇状生物，大慈寺那被烧焦的枯败木门也无风自合，整座大慈寺就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诡异一般，合上了森然的大口。

破败的大慈寺中，响起了一声声古怪邪恶的声音，像诵经，像呢喃，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声音，只有寺外依旧响起着哗哗的浪涛之声和雨水打窗的砰砰声...

小说《道鸣诡止》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