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再醒来，霍靳守在床前。

他有点心虚：「抱歉，我不知道你草莓过敏。」

真的不知道吗？

我第一次过敏是他团建摘草莓，我不愿意去，他说我摆架子。

在草莓棚里我吐了一地，最后被救护车拉走。

他嫌弃我在员工面前丢脸。

第二次是林淼分果切，到我这偏偏就是草莓。

霍靳说我不吃，就是不给面子。

我再一次被送进急诊，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无所谓。」

我耸耸肩，表情很漠然。

霍靳大概是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

我看了眼窗外的月色，拒绝：「不了，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霍靳笑起来：「哪有病人赶陪护走的道理？」

「林淼要的银耳汤你给她了吗？没有的话，别被我耽误时间了，反正我住院七天你也不在，我一个人可以。」

霍靳顿时气炸了。

「苏禾！你非要这么计较是吧？我在公司多忙你不清楚？你住院的钱不一样是我掏的？最后出院不是来接你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而且林淼脸都受了伤，她一个小女孩，正是爱美的年纪，我多关心一点她怎么了？你手受点伤非要闹得全世界都知道才满意？」

我看着他一顿输出，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明明只是正常关心他们。

但是我真不想和他浪费多少口舌，认真说了「对不起」。

「呦，你还学会阴阳怪气了，我走，免得某些人蹬鼻子上脸。」

霍靳起身，狠狠瞪了我一眼，摔门而出。

起夜时，收到了他在林淼家过夜消息。

露骨的照片，男女和睦。

以前一吵架他就会去找林淼，还要发来不少刺激我的话。

然后我最先架不住，道歉求和。

给他准备一桌子饭菜，任由他嘲讽践踏尊严。

不过现在，我不在乎了。

一出院，我就去咨询了律师离婚事项。

我虽然五年没有工作。

但按照市场价，住家保姆一个月起码要一万，有些钱是我应得的工资。

我一门心思全扑在了律师给我分析如何才能拿到最多的财产分割。

放在之前，我宁愿净身出户都不肯离开霍靳。

爱了他十五年，这种习惯早就刻在了骨子里。

对他好就像我的毒瘾解药，我做不到放手。

只不过在发生车祸时他下意识护住了林淼，我恐惧汽车爆炸时他抱着林淼头也不回，在医院七天他陪着林淼四处乱逛。

有些事情，突然就想明白了。

困住我的，从来只是自己。

我和霍靳陷入了正式冷战。

整整三天，我也没发过一句慰问。

公司的闲聊群突然艾特我。

林淼发来公司团建视频。

她和霍靳十指相扣站在人群C位，俨然一对热恋情侣。

「苏禾姐，好可惜你不在。」




发生车祸时，老公毫不犹豫保护了他的女秘书。

我被钢筋贯穿右胳膊，血流不止。

汽车即将爆炸，老公挣扎着抱出了受轻伤女秘书。

救援队赶在汽车爆炸前救下我。

我在医院刷到了女秘书的动态。

「感谢霍总舍命相救，如今也算是同生共死的人了。」

霍靳守在病床前，捧着她那蹭破皮的手在仔细擦拭伤口。

评论区清一色的「99」。

我点了个赞，也跟风回了一句「99」。

祝他们永远幸福，祝我们永不相见。

1.

霍靳想起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周。

我边收拾东西，边在等医生开出院后的药方。

霍靳闯进来，看见我胳膊上的纱布皱了眉。

「很严重吗？」

「刺穿了肌肉韧带，会有后遗症。」

霍靳恼火起来，脱口而出：「那你还能不能弹琴？」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还是狠狠悸动了一下。

他关心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

我摇摇头，把最后一样东西放进行李包。

霍靳的鞋尖转了一个方向，带着不屑开口：「白瞎我的钱培养你。」

钢琴是他逼我学的，只是为了能在朋友面前有面子。

前后花了大概两百万吧。

光是那架钢琴就一百多万。

我没什么天赋，学得很吃力，课时费也高。

我试探了一下包的重量能不能单手提起。

随后开口：「我会还你钱的。」

「你还钱？」霍靳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喉咙处都溢着笑，「你的钱不也是我这来的？」

他夺过我的包：「送你回家，免得别人以为我欺负你。」

包挺重，我没有反驳，跟在他后面。

他听着医生交代了些事项，脸上涌起不耐烦。

出门时，他嘲讽：「都说了让你不要跟着我们，这下受伤严重了吧？活该。」

本来他是要带我去买火锅食材。

半路秘书林淼打电话，说她被困在郊外打不到车。

霍靳一脚油门就踩了过去，丝毫没问过我的意见。

回来路上，林淼总是不断地分散霍靳注意，这才导致了车祸。

为了保林淼，也为了保自己，霍靳把所有的危险全部加在了我的位置。

我本来，有两次机会可以避免这场意外。

放在以前，我应该会红着眼睛和他争论。

可现在我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任由他在车上数落我的不是。

行驶到一半，林淼的电话打过来。

霍靳连接了车内蓝牙。

「霍总，上次医生让我去复检拿药，我给弄忘了，明天周末，你能不能现在陪我去一趟。」

声音娇滴滴的，霍靳没有犹豫就说了好。

前面的岔路口直走去林淼家，拐弯回自己家。

霍靳看了我一眼：「你就手受点伤，别那么矫情。」

我很平静接受了自己被踹下车。

他走的小路远离闹市，我在烈日下等了二十多分钟，也没有出租车。

负重前行了一个小时，到家，纱布已经被汗和血浸湿。

霍靳发来消息，要我炖点银耳汤。

我忍痛掀开黏在伤口的布，终于直面认清了自己的地位。




4.

按道理来说，公司不会频繁在一个月出去团建两次。

我猜，应该是林淼的公然挑衅。

群里没有一个人接话。

那些员工都知道霍靳是我老公。

但这一年多来，他们也清楚林淼的地位。

帮哪边说话，都尴尬。

我活跃起气氛：「不可惜，我刚好休养，免得当你们电灯泡。」

林淼快速发来一个委屈表情包。

霍靳的电话适时响起。

他透着嘲讽语气：「怎么？生气了？」

我很平静：「没有，你们好好玩。」

「现在学高级了，欲擒故纵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一直在偷偷关注我，这次团建没带你，你又要闹情绪对吧？你是打算自己过来抓人，还是等我回去用离婚威胁？」

霍靳不信我。

我也有些头疼他的自大。

但确实，以前我做的很不好。

我顿了顿，回复：「等你回来离婚吧，我就先不打扰了。」

霍靳猜中答案的雀跃语气跃然而出：「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三天不联系我！」

我心里吐槽了一句他幼稚。

挂断电话，我又辗转去看了几套户型。

卡里的钱，买一套小公寓没问题。

五天后，霍靳团建结束。

我的离婚协议也已经拟好。

他先打来电话，让我做两份煲仔饭带去二十公里外的一家公司。

因为林淼吃不惯那边的外卖。

我第一次明着面拒绝：「不想做，我等你回来谈点事。」

「苏禾！你能耐了？你要是不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家。」

我很清楚霍靳，他是真能做出这种事的主。

为了快点解决离婚问题，我还是咬咬牙打车去了那边。




2.

霍靳回来时，我正在第二次换药。

他看见了我狰狞的伤口，目光有那么瞬间出现动容。

但他开口依旧是问：「银耳汤煲好没？林淼需要补补。」

「家里没有银耳了，我也不方便。」

我被药水刺激的龇牙咧嘴。

霍靳一顿，又嘲讽开来。

「不就是手受了个伤，连饭都不做了？」

「啧，我娶你还真是没用，上不了厅堂也下不了厨房。」

结婚五年，我一直兢兢业业扮演好一个家庭主妇的形象。

霍靳凌晨三点饿了，我也会爬起来给他煮宵夜。

林淼要吃南城的包子，我五点半起来就去排队。

还是第一次，无视了霍靳的要求。

我没有回怼，霍靳好像有些意外。

「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说话间，他把手中的蛋糕放过来。

「特意给你买的。」

这盒蛋糕一小时前出现在了林淼的动态里。

「店里偏偏要送个最讨厌的草莓味，留给狗吃吧。」

她不爱吃的赠品，变成了特意给我买的。

我心里翻涌上一阵苦涩。

霍靳到现在都没记住，我草莓过敏。

「算了吧，我不爱吃。」

帮我扯纱布的霍靳一怔，手上的力度没控制好。

我疼得下意识抽手，手肘碰到蛋糕，连带着盒子滚下地。

奶油糊了一地，鲜红的草莓没了形。

霍靳勃然大怒：「你不爱吃也不要这么糟蹋粮食！」

「不就是手受了点伤，非要闹得鸡犬不宁才行是吧？」

我叹了口气，起身去擦地上的狼藉。

我不能一直闻到草莓味。

霍靳冷冷看着我的别扭动作，不耐烦打断。

「别装了，等会我叫个保洁来行吧？你不就是想卖惨吗？我不让你干活了还不行？」

「你不会又吃醋林淼吧？她工作辛苦，让你给她煮点银耳汤怎么了？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能不能好好做好自己本分的事？」

我已经忘了霍靳和我吵过多少次。

自从有了林淼后，我们两几乎每三天就要爆发一次争吵。

我质问他为什么会有林淼香水味，他嫌弃我管的事太多。

霍靳从结婚那天起就告诉我。

我的任务就是当一个尽心扶持他的好妻子。

他嫌弃我长相身材都不如林淼，嘲讽我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会。

我的价值，也只能是在家庭里实现。

他每次看我哭闹，总是展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怜悯神情。

但这次我不想吵了。

新鲜的草莓味刺激得我鼻子发痒。

没一会儿，我呼吸开始困难。

鼻子堵塞让我喘不过气，霍靳以为我又哭了。

「每次都这样，真......」

他话没说完，就见我脸部泛起密密麻麻的红疹。

我晕倒前艰难挤出了两个字：「过敏......」




5.

我到那时已经是饭点。

林淼正和霍靳撒娇自己饿。

霍靳宠溺地摸她头：「快了，再等等。」

别家公司的工作人员不明所以，一脸羡慕。

「霍总真的好宠夫人。」

这句话落下时，霍靳刚好看见我。

他脸色一顿，挪开了自己的手。

林淼甜甜地走过来：「苏禾姐，我们的饭呢？」

旁边又是一句感慨：「真好啊，还让助理送饭。」

我敛了敛眸子，径直走到霍靳面前。

「我和你说点事。」

林淼张望半天，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的。

在霍靳面前表现的异常委屈。

「苏禾姐，我们的饭呢？在这边折腾一上午，我和霍总都快饿死了，你也太不负责了吧？」

我很想反问她，我应该负责什么？

但看到霍靳要帮忙说话的眸子，我不想争执了，反正怎么都是我的错。

我拉不动他，他对我又是一顿生气说教。

我环顾四周，索性把离婚协议直接放进他手里。

「别闹了，我们离婚。」

旁边工作人员的表情变得极其精彩。

霍靳满脸不可置信，他掂量着离婚协议，又看见偷偷往我们这看的吃瓜群众。

黑着脸把我拽了出去。

「苏禾！你挺会报复啊？」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我平静注视他：「我本来想单独和你谈的，但你不肯走。」

「你是在怪我？」

我静默着没吭声。

霍靳好像被气笑了。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觉得你是我助理？你看看自己的穿衣打扮，哪点符合跟我站在一起？」

「我带林淼出来，是因为她可以给我撑场面知道吗？要是带你，不知道得给我丢多少脸！」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休闲风，挺舒服的。

其实我也可以像林淼那样穿衣打扮，如果我不用每天给霍靳做饭做家务。

他有洁癖，嫌弃保姆不行，什么活都压在我身上。

我因为这件事和他闹过很多次，每次我穿了裙子化妆，他又指责我到处勾引男人。

他这心思，属实难伺候。

我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多注重一下协议内容。

他狠狠把文件拍我脸上，声音拔高一个度。

「因为我带林淼出去玩没叫你，又跟我闹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签字，让你哭着来求我？」

我苦笑，顺带递了支笔给他：「求之不得。」

霍靳怔怔地看了我三秒，才甩开我的手，嘟囔了一句「有病」。

林淼正朝这边张望，他越过我，搂着她进去了。

我们又陷入了冷战。

我催过他几次，他什么都没回。

直到三天后，霍靳暴跳如雷的电话打过来。

「苏禾！你他妈搬哪去了？」

我第一反应是，他居然才回家。

我走的时候，把我用过的所有东西全部清理了，包括各类厨具。

整个大平层，大概空了一大半。

我懒洋洋回复：「离婚协议书放桌上了，有空签个字。」

「操他妈，你有种，没完了是吧？做事也要有个限度！」

连日来不用照顾他的舒服让我底气很足。

「你别废话，赶紧签字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