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辈子精彩章节

虽说女儿劝过他不要去处理这事，可赵松庭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把那人收拾服帖了，下回还会找女儿麻烦。赵松庭揣着枪来到好友家里，说：“我女儿差点被街上的混混欺负了，你知道这街上有几伙流氓么？”熟人想了想，说：“这可太多了，你瞧瞧这镇子上晃荡的年轻人，可多了去了。”赵松庭点了支烟，说：“正好今天我女儿放学，我亲自去接他，看有没人动她。”起身正要走，却被熟人摁下，说：“哥，说句话你别不爱听，这兵荒马乱的，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嘛，早晚是要嫁人的。”赵松庭瞪了他一眼，熟人自知说错话了，喝了口茶，说：“行，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赵松庭二人在街边一茶摊前坐下，悠然地听着瞎子戏，一旁墙角下的几个年轻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腰间都插着刀，赵松庭猜想欺负女儿的应该就是这伙人。那几个年轻人眼睛紧盯着往来人群，搜寻着目标，突然一队士兵出现，将街道两头堵住，士兵持枪呵斥着路人，军官拿着驳壳枪走上前来，站在桌子上对着围住的人群，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前方战事吃紧，继续补充兵源，奉第九战区长官部命令，征召青壮年男子入伍，上前线保家卫国。”听闻要抓壮丁，人群慌乱起来，四下逃窜，军官鸣枪两声，呵斥道：“咋？都不愿去？等日本人来了拿刺刀逼着就愿意了。”士兵拿着绳子，将壮劳力一个个捆在绳子上，赵松庭从兜里掏出几块银元和一块手表，塞给了军官，说：“军爷，我俩刚从县里崔团长那回来，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呢，这是我俩的一点心意，您拿去买点茶水吃。”能捞点好处，军官自然不会拒绝，挥手放他俩走了，至于那些拿不出钱赎身的，都被带走充军。

赵松庭心有余悸地赶回了家，藏好了枪，赵西源跟着走了进来，问：“您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赵松庭擦了把汗，说：“今天我去了趟镇子上，碰上抓壮丁的，一条街上的男的都给带走了，看来前方打的很吃力啊。”赵西源大惊，问：“没去学校吧？”赵松庭说：“没呢，就在街上抓，学生都还小，跑学校抓还得了。”赵西源坐下说：“哦，那还好。”赵松庭喝了口水，说：“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进村抽丁。”刚平静下来的赵西源腾的站起来，问：“进村抽丁？我家三抽一，这可如何得了，老爷，您是咱们村的保长，您可得想想办法。”赵松庭抽着烟，冷眼看着赵西源，说：“你怕什么，你家底那么厚，大不了花钱买一个人替你儿子去。”这个节骨眼上，赵松庭居然还开起了玩笑，赵西源只得强拧着笑，毕竟抽谁家丁这事他说了算，只要不抽他家的他都无所谓，可水北村就这么十几户，万一...赵西源弓着腰走到赵松庭身旁，说：“我知道，您跟县里官爷熟，你给说说，别来咱村，这恶人您也不愿意当是不是？”赵松庭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让赵西源走，县里和村民谁他也得罪不起，这让赵松庭着实头疼。

见赵松庭犹豫不决，赵西源决定加把火，径直来到村口樟树下，坐在闲聊人群中间，何喜梅问：“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怎么了？”赵西源故作惊慌地说：“我刚听说官府要来咱们村抽丁呢。”何喜梅问：“啥叫抽丁啊？”赵西源环视了下众人，故意调大了声音，说：“就是你家如果有三个男人，就抽一个去当兵，五个就抽两个。”众人立时围了过来，赵鸿昌问：“你听谁说的，这可从来没来咱们村征过兵啊？”赵西源见众人情绪都调动起来了，假意面露忧虑之色，说：“听赵松庭说的，今天镇子上正抓壮丁呢。”赵宇明敲了敲烟锅，说：“当兵也不一定是坏事，狗日的日本人太猖狂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赵西源冷眼看着赵宇明，说：“要不把你儿子送上去行不行，石头不砸你脚上你不知道疼。”真要带走自己的儿子，赵宇明自是舍不得，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赵西源接着说：“我听人说这抓了去当兵的，路上就得死大半，路上没吃没喝的，还得挨打。”赵鸿昌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这是不是前几年你救的那共产党告诉你的？听说这几年你们可时常有联系。”赵西源一惊，忙解释说：“人共产党手里有枪，我敢不听他的话吗，哎，别说这个，先商量商量这抓壮丁的事吧。”何喜梅说：“这赵松庭不是咱们村的保长吗，咱找他帮忙，出钱出粮活动活动。”众人各自回家，召集人员，一道去了赵松庭家。

刚缓了口气的赵松庭忽然听见屋外一阵吵闹，背着手拿着烟锅走了出来，见全村人都聚集过来了，很是疑惑，忽然瞥见人群中的赵西源，心里也明白了。赵鸿昌走上前来，问：“松庭，听说政府要来抽丁，有这事没？”赵松庭说：“还没来通知，不过镇上已经在抓了。”何喜梅说：“那你赶紧去县里找找人啊，别来咱们村。”赵松庭轻咳一声，观察了下众人情绪，说：“这个得要钱啊。”赵鸿昌说：“咱们村凑呗，你赶紧去吧，再晚几天人直接来村里了。”赵松庭慢悠悠地说：“行吧，明天我上县里去一趟。”众人这才放心离去，赵松庭叫住了赵西源，说：“人是你叫来的吧，我几时说过会来村里抽丁，你这闹的全村不得安宁。”赵西源只是尴尬地赔笑。

当兵的来镇子上抓壮丁的事传遍了全乡，闹的人心惶惶，附近几个村子的保长甲长纷纷跑到县里，将各自带来的礼物摆在了崔团长桌子上，崔团长得知他们来意后大笑说：“没这事，咱们县没有征兵，那天上你们镇子上去的啊不过是几个兵油子，早给逮起来了，抓的那些人啊这两天就给放出来。”几位保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连忙道谢，崔团长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说：“这些你们都拿回去吧。”保长们上前准备拿回自己送的东西，却被山南村的保长贾仁摁住，贾仁招呼众人坐下，拿出烟分发给众人，弓着腰走到崔团长身旁，说：“我们村的人听到说要抽丁，都吓疯了，都说要我拿钱找人。”崔团长不解，贾仁接着说：“人呢您先别放，等我们把钱收上来，保安团四，县里拿三，您看怎样。”几位保长纷纷表示同意，崔团长点了支烟，默认了这事，赵松庭有些担心，说：“这要是让佃农知道了会不会激起民变啊？”贾仁安抚赵松庭说：“县里保安团派人跟咱们走个过场，他们怎么知道。”贾仁一手搭在赵松庭肩膀上，话锋一转，说：“但如果谁把这事说出去了，我们就把他一家老小都发往前线。”说完还拍了拍赵松庭肩膀，似乎在敲打他。

官府和佃农他谁也得罪不起，可事已经出了，他也只得照办。村里人什么条件他也知道，每户只要了三百斤稻谷，为了凑齐保安团和县里的七成，自己还掏了三百大洋，才把这事应付过去。

天色刚刚擦黑，石弘毅拎着两条鱼回了家，打了水，拿菜刀把鱼处理干净，生了火准备做饭。石汉林和赵耀宗扛着锄头进了屋，赵耀宗帮忙拿着碗，三人就着柴火光吃着饭，石汉林说：“那两块田不大好放水。”赵耀宗说：“嗯，不行挑水上去。”石汉林夹了块鱼肚肉给石弘毅，说：“明天开始，你去给那个赵松庭家放牛，别吃禾苗。”石弘毅点点头，说：“好。”赵耀宗叮嘱道：“可千万不能打牛，即使打牛也千万不能让他看见，他很小气的。”石弘毅抬头看了眼父亲，说：“爸，我想妈妈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石汉林没有说话，吃完饭放下碗便出去了。赵耀宗摩挲着石弘毅后背，安抚说：“现在外边兵荒马乱的，还抓壮丁呢，等天下太平再回去，啊。”石弘毅只得点点头，起身拿了盆收拾碗筷。

翌日清晨，石弘毅来到了赵松庭家牛圈，牵了牛路过门口时，看见赵松庭拿了个鸡蛋走了出来，打散在碗里，舀了勺糖，倒入开水，悠然地坐在太师椅上喝着。石弘毅看的好奇，这是个什么吃法，吃起来是个什么滋味，原来这就是地主过的日子。睡梦中的赵启轩被父亲一把拽起，揉着沾满眼屎的眼睛来到了牛棚，牵着牛来到了山冲的荒地，忽然看见石弘毅牵着牛走了过来，赵启轩惊讶地问：“你这是给谁放牛？”石弘毅说：“赵静姝家的，我家租了他家的地，让我给他家放牛。”赵启轩兴奋地说：“那好啊，以后放牛叫我一起。”石弘毅笑了笑，一手搭在赵启轩肩膀上，说：“行啊。”

赵松庭提了把柴刀溜达进了山，刚到山脚，便听见一阵砍树声，赵松庭握紧柴刀循着声音走去，林子里清的干净，连堆灌木丛都没有，赵松庭刚爬上山腰便被发现了，那人丢下刚扛上肩的木头向山顶爬去，顺着山脊线跑了。赵松庭紧赶慢赶还是没追上，连人都没认出来，气的赵松庭站在山顶，朝着那人逃跑的方向骂道：“那家猪下的，啊，偷我的树，个背时砍脑壳的，不要让我抓的，抓到打断你的狗腿，个打短命的。”人早已跑的无影无踪，空荡荡的山林里只剩赵松庭的咆哮声。赵松庭拄着棍子回到那人砍树的地方，看着水桶粗的树被砍倒，赵松庭怒不可遏，吼道：“王八蛋，我这种了几十年的树，砍回去给你爹做棺材啊，老绝户。”赵松庭艰难地扶起杉树，扛上肩，却怎么也起不来，无奈只得放下，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赵西源在山脚下喊道：“松庭，怎么了？”赵松庭招呼他上来，说：“你上来下。”赵西源爬上山，看着这么粗的杉树被砍，内心并不惊讶，毕竟赵松庭的树全村人都偷过，也包括他自己，当着赵松庭的面，赵西源还是表现出惋惜，说：“哎呀，这么粗的树，还好发现了没给偷了。”赵松庭说：“帮个忙，咱俩一块儿扛到山下。”二人一前一后，扛起一截树干小心翼翼地下了山。

赵西源推来自家板车，帮忙装上木头，赵松庭喘着粗气，说：“西源，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还真运不回去。”赵西源笑了笑，说：“哎，没事。”二人推着车往村子走去。地里拔草的赵启轩疑惑地问妈妈：“妈，爸怎么自己家的事不做要去给别人做事。”妈妈抬头瞥了眼路上推车的二人，说：“不知道，做你的事，早点做完早点回去。”赵启轩嘟着嘴不情愿地继续拔草。

赵西源帮着把木头运到了赵松庭院子，帮忙卸下，赵松庭拉着赵西源进屋，给倒了碗水酒，说：“多亏了你，辛苦了，中午留下来吃饭。”赵西源喝了一大口水酒，说：“行啊。”赵松庭端了些糕点出来，说：“来垫垫肚子。”赵西源见是赵松庭忙前忙后，问：“宋妈呢？又回去了？”赵松庭说：“啊，说是有什么事，留了中午菜，晚上回来。”赵西源抬起右脚踩椅子上，拿起桌子上的卷烟抽了起来，说：“这哪行啊，想回去就回去，哎，松庭，这么些年了咋不续弦呢？”赵松庭看了眼神龛上的牌位，无奈地笑了笑，说：“我老婆前后给我生了四个孩子，就活了静姝一个，生最后一个的时候难产，母子俩一块走的，我这心也凉了，也没再去想这回事了。”赵西源见赵松庭神色伤感，安抚说：“这都多少年了，再说静姝都大了，有些事当爹的不好说，再续一房，也是为了静姝啊。”赵松庭点了支烟，说：“唉，说是这么说，可上哪找合适的，脾气急的怕对静姝不好，年纪小的说出去不好听。”赵西源低声说：“岭上村有一寡妇，二十五六岁吧，生的标致，脾气好，男人死的早，还没生养过呢。”赵松庭一听来了兴致，吐了口烟雾，说：“嗯，可以，这娶回来再生俩儿子，我这么大家业也后继有人了，静姝也有个伴了，回头你领我去见见。”一听生儿子，赵西源心里一惊，暗自懊悔不已，可还得表现出赞许。赵松庭进厨房端了菜出来，说：“咱俩喝点。”赵西源哪还有心思喝啊，编了个理由说：“我家牛还拴在山冲里，我得去牵回来，走了啊。”不等赵松庭挽留，径直走了，出了门，赵西源懊悔地抽了自己两大嘴巴，嘴里骂着：“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顶着烈日，石弘毅和赵启轩打着赤脚钻进了山林里，赵启轩指着稻田说：“你看，那里被兔子吃过。”石弘毅跳下田埂，搜寻着兔子踩踏过的痕迹，拨开灌木丛，发现几颗动物粪便，石弘毅说：“你看这有踩踏过的痕迹，兔子习惯走老路，咱们在这下个套，明天准能抓着。”赵启轩接过石弘毅递来的麻绳，系了个套索，立在小路正中，另一端绑在粗柴上，说“这样可以了吧。”石弘毅拨动灌木恢复至原样，说：“走，咱们去下一个地方。”拿起柴刀，起身朝着林子里边去了。二人爬上山腰翻过山脊，发现一颗硕大的杨梅树，树枝挂着红彤彤的杨梅，赵启轩放下柴刀试图爬上去，笔直的树干上抓不住着力点，赵启轩爬了一截又滑了下来，石弘毅双手紧紧抱着树干，双脚踩着树干向上爬去，摘了颗杨梅吃了，对赵启轩说：“嗯，很甜，我摘了杨梅扔下来你捡啊。”赵启轩回答说：“嗯。”石弘毅爬上树杈，使劲摇了摇树枝，熟透了的杨梅纷纷落下，落在了躲闪不及的赵启轩身上，虽然很疼，但赵启轩还是兴奋地大喊着：“哦，这么多，好大一颗。”没有装杨梅的器皿，赵启轩便脱下衣服，打了个结作袋子用，不多会儿便已装满，二人吃着杨梅往回走，在山脊上发现一簇野花，石弘毅折了些编了个花环，递给赵启轩，说：“你看这多好看啊。”赵启轩跟在后边一手吃着杨梅，一手艰难地抱着杨梅，没空理会花环，鲜红的杨梅汁从圆鼓鼓的肚子上淌下，染红了裤子，赵启轩挠了挠后背，并未在意这些，一边吃着杨梅一边说：“石弘毅，我知道那边山上还有颗杨梅树，我爸带我去过，明天我带你去看看。”石弘毅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头，说：“等会儿我们从那下去，我前几天在那边下了个套。”赵启轩挠了挠后背，说：“行。”继续吃着杨梅跟着石弘毅沿着山脊线爬上山头，顺着山腰走下山坳，石弘毅刚靠近，灌木丛中开始晃动，石弘毅拿了根棍子拨开灌木，发现一只雉鸡被套住，赵启轩靠近瞥了眼，继续吃着杨梅，说：“哦呦，这么大一只。”石弘毅解开套索，抓着雉鸡对赵启轩，说：“终于能吃顿肉了，晚上来我家吃饭。”赵启轩兴奋地点点头，说：“行啊。”二人一路小跑出了山，迎面碰上刚放学回来的赵静姝和赵启明，赵启轩抱着杨梅走到赵启明跟前，说：“哥，吃杨梅，我俩刚上山摘得。”赵启明目光却落在了赵启轩那被浸染的衣服和泛起红疹的后背，责备道：“跑山上去干吗，你看你这后背，痒不痒，鞋也不穿，你看看你弄的这一身，天天跟人疯跑，痒死你算了。”石弘毅听出这话是在说自己，转身正要走，赵静姝突然走上前，爱抚地摸着雉鸡，目光忽然落在了雉鸡那被绳索勒断的脚，心疼地说：“哎呀，怎么弄的啊？”赵启轩说：“我俩下套抓的。”赵静姝接过雉鸡，说：“好可怜啊，我家里有药，我带回去给它包扎一下吧。”赵启轩不解，一只雉鸡有什么好包扎的，反问道：“你带回去了我们吃什么啊？”赵启明拍了拍赵启轩头，说：“听着就是了。”赵静姝惊讶地问：“啊，你们还要吃它啊，它这么可怜，能有多少肉啊，我拿这个跟你换。”不待石弘毅说话，赵静姝拿了包糖塞给石弘毅，接过他手里的雉鸡抱在怀里，石弘毅有些懵，但看着赵静姝笑得那般甜美，石弘毅也不再说话，随手将花环戴在了赵静姝头上，赵静姝很是惊喜，说：“你编的？真好看。”能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赵静姝这般甜美的笑容，石弘毅也跟着笑了，笑得很开心。二人这般亲昵，却让赵启明醋意大发，在他看来，石弘毅的笑是如此猥琐，戴花环的动作是如此谄媚。径直走到二人中间，检查起赵静姝怀里的雉鸡，眼睛却观察着赵静姝神情，说：“哎呦，这么可怜，咱们回去好好给它包扎一下吧，我在学校学过。”赵静姝点点头，说：“好。”赵启明接过赵静姝的书包，临走前白了石弘毅一眼。

赵启轩不解，问：“你给她干嘛？她家有的是肉吃。”石弘毅剥了颗糖给赵启轩，说：“你哥不也说要救那只雉鸡吗，你怎么不拦着？”赵启轩满不在乎地说：“他？他吃的还少啊，无非就是在赵静姝面前装装样子，走吧，回去吧，唉。”赵静姝刚到村口，樟树下玩耍的孩童们纷纷跑了过来，嘴里叫喊着静姝姐姐，石弘毅看着怀里的糖，明白他们是冲着糖来的，偷偷抓了把塞给赵启轩，提着剩下的糖走上前，递给赵静姝，赵静姝很是惊讶地看着石弘毅，她没想到这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居然这般大方，赵启明见赵静姝半天没接糖，以为是嫌弃，径直接过糖分给众人。赵毅走到赵启轩跟前，挑了两颗杨梅吃了，问：“你们去摘杨梅了？下回叫我，我知道哪里有杨梅。”赵启轩挠了挠后背，说：“行啊，明天叫你。”

村口樟树下纳凉的人们看着赵静姝带了糖分给孩子们，不由得称赞着赵静姝的大方和善良，也疑惑着赵松庭这般小气竟有这般优秀的女儿。赵静姝抱着雉鸡途径樟树下，赵西源轻轻推了下赵宇明，赵宇明会意，叫住了赵静姝：“哎，静姝，听说你爸要续弦了，还是一十几岁的小姑娘，跟你爸说说，这大喜事，请大家伙吃一顿，好好庆祝一番。”赵静姝瞪大了双眼，问：“我爸要续弦？我怎么不知道这事？你听谁说的。”一旁的赵鸿昌说道：“全村人都知道，你爸还托人去说媒呢打算。”赵静姝半信半疑，抱着雉鸡飞快朝家里跑去，她并不是反对父亲续弦，而是她接受的新式教育中，年逾四旬的父亲迎娶一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子，是有违人伦，是权贵对贫苦人民的压迫，她同情那位同龄人，也为父亲做出这样的事而感到羞耻。

看着赵静姝火急火燎地跑了回去，赵宇明得意地看向赵西源，赵西源掏出两包烟递给了赵宇明和赵鸿昌，赵宇明收起烟手继续伸向了赵西源，赵西源瞪大了双眼，问：“还要干嘛？”赵宇明说：“松庭家那么大产业，你这一包烟就打发了，太小气了吧。”赵西源有些生气，打了下赵宇明的手，说：“一人两斤水酒，晚上上家里去拿。”赵启轩抱着杨梅走到父亲身旁，说：“爸，你尝尝这杨梅，可好吃了。”赵西源瞥了眼儿子那长了红疹的后背，抓了把杨梅走了。

老宋头抱来一桶糠，倒在剁成块的红薯里，搅拌均匀，赵松庭摸着牛肚子，说：“再有几天要下崽了，可得看好。”老宋头端着混了糠的红薯喂牛，说：“知道了。”赵静姝冲上前来，愤怒地质问道：“爸，听说你要娶小妈了是吗？”赵松庭有些不解，问：“你从哪听来的？没有的事，你听谁在那传口舌呢。”赵静姝说：“全村人都知道了，还是一十几岁的小姑娘，爸，你要娶后妈我没意见，可你不能强娶一十几岁的女孩啊，咱们不能欺负人家啊。”赵松庭好像明白是谁在后边作祟了，便安抚说：“听你的啊，爸爸不娶，爸爸也从来没说过要娶什么后妈，更没说过要娶什么十几岁的姑娘，回屋去吧，这牛马上要下崽了，受不了惊吓。”赵静姝半信半疑地问：“真的？”赵松庭笑了笑，说：“当然是真的了。”赵静姝说：“那你保证。”赵松庭摸了摸女儿的头，说：“爸爸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先征得你的同意。”赵静姝这才放心地抱着雉鸡进屋了。赵松庭看着女儿的背影，长叹了口气，一旁喂牛的老宋头却看的明白，说：“保不齐是赵西源在后边捣的鬼，这人不实在。”赵松庭拿了蒲扇帮牛驱赶蚊子，说：“除了他还能有谁，他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老宋头问：“那你由着他算计？”赵松庭笑了笑，说：“由着他算计？哼，有他哭的时候，他招惹共党的事还是我给他压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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