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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耳畔心电图机的声音愈发清晰，叶初睁开了眼，嗅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她抬起左手，针头稳稳地扎在她的手背上。

“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吗？”俞源凌的声音清冷慵懒，与五年前相比少了几分稚气。

他穿了一件石墨灰色的圆领毛衣，宽松的款式更显瘦削。死水般的双眼透着乖戾，他随意地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

叶初摇摇头。

那人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她实在是没法看清。

俞源凌冷哼一声：“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记不得。”

听到后半句，叶初的心像被针扎了数万次，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沉默。

“这五年，你都在花天酒地里买醉？”他的语气像是指责。

不仅是买醉，是已经到了每日都昏昏沉沉的状态。

叶初为躲避俞源凌的目光而看向窗外，雨仍旧下个不停，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

“小少爷，你继续恨我吧。”她颤颤开口，“我也没打算原谅我自己。”

俞源凌浓睫微震，纤长的指节紧握盛着温水的水杯递给了叶初。

他有些不耐烦：“从明日起，搬来我家住，所有出行计划必须经过我同意。”

叶初接过水杯，直勾勾地盯着微微荡动的水面。

无需过问眼前已形同陌路的男人她也能猜得出他的意图。

对，她于俞源凌而言还有价值，那就是充当抓住凶手的诱饵。下次凶手再行动，俞源凌一定能抓住他，这样时谊在泉下就安心了。

叶初的心底忽然漾起异样的情绪，她想抓到那个人，然后亲手把他杀了。如果能够得偿所愿，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愿意。

她掩着视线，偷偷看向俞源凌。初遇俞源凌时，他才十七岁，没什么朋友，总是沉默寡言。但他是个天才，对数字极为敏感，不满年纪便被国外知名商院破格录取。

只可惜人无完人，俞源凌的语言天赋几乎为零，因此俞时谊才会请外语系的叶初去当俞源凌的外语家教。

“以后不准再去酒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辞了。”俞源凌的语气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酒我可能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两年前我因酗酒被关进戒酒所三个月？”叶初回答的很轻松，好像在说一个缓解气氛的笑话。

俞源凌眼底流露出凶狠：“你想让我同情你？”

真没意思，她向来不喜欢这个词。

叶初翻身背对俞源凌，又将被子蒙过头顶。

她从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哪怕是幼时遭父母丢弃流浪大街时，她想的也是如何活下去。同情没有让她品尝过一顿盛宴，或是得到一份真正的爱，她何来需要一说？

见叶初如此态度，俞源凌起身离开。直至听见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叶初才将被子掀开。

五年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见到俞源凌。

他变了，变得更加稳重和决绝。

俞源凌的传闻在远城从未断过，介绍他的大多都是一些极其具有褒义的词汇。譬如他拥有过人的智慧和毒辣的投资眼光，将本就富裕的俞家又往上抬了一个等级；亦或说他年轻帅气，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就算转行做模特也会成为业界炙手可热的新星。

他的人生步步登高，二十二岁就已如此，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叶初心灰意冷地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她突然自嘲般地笑了笑。与俞源凌相比，她的人生直转急下，如同烂在泥里不见天日的臭虫。

俞源凌越是光亮耀人，她内心便越是臣服于低俗的欲望，放任自己堕落下去。

“叶小姐，你醒了？”一位白大褂手托着文件走到了叶初的病床旁。

思绪被拉回现实，叶初抬眸，原来是她这五年定期复查的医生钟子声。

“钟医生，你怎么在……”叶初有些讶异。

钟子声为人和善，面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这里是远城中医院，我肯定在呀。”他看出了叶初的疑惑，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是独栋的vip病房，你没认出来很正常。“

远城中医院是远城最大也是最好的医院，两个月前刚建成这栋vip病房楼，专门用于接待贵宾贵客，普通人连vip病房一楼的大厅都无法入内。

叶初恍然大悟，而后打量了四周的环境，这里奢华的有些过分了，丝毫没有病房的模样。

“叶小姐，你有按时吃药吗？”钟子声俯下身子，神情严肃地发问。

自然是没有，成日都在喝酒，怎么吃得下药？

叶初有些慌张，只好点点头想糊弄过去。

她与钟子声算得上是校友，都是远城大学同一届的学生，在校园之中便已有了一些交情，因此她很难拒绝钟子声的要求。

五年前从远城中医院醒来后，叶初本不再打算治疗自己的小腿和头病，却拗不过当时已成为医师的钟子声，只好答应他每个月定期来医院开药复查。

但她的治病态度十分消极，常常开了药后又丢垃圾桶里，所以腿疾和头病也未见好转。

钟子声看得出来叶初在撒谎，他甚是无奈：“药不吃，康复训练也不愿意做，看来你是真打算一辈子都这样活着了。”

“左右都是活着，好一些和坏一些对我而言已没有区别。”叶初眼神逐渐暗淡。

“那为何不能好一些呢？”

“好一些的话，我怕自己会忘。”她的长睫遮住了瞳孔。

她怕她会忘了那天钢筋穿腿的疼和失去俞时谊的痛，所以她没有好一些的理由。

钟子声缄默，不知该如何回复叶初，片刻后无奈叹气离开。

见钟子声走了，叶初顿感失落，她又再一次地质疑自己是不是很喜欢把别人气走，否则身边亲近的人怎么会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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